柳树到了山顶,想离开却哪里放心得下,就在那左右徘徊了,也不知那婆婆到底能不能救他,我明日定要去看看他才好,眼看天色渐晚,夜寒忽至,柳树自去寻了树枝,生了些火,又打了几只小动物,剥皮来吃,不由得又想起了与雷远之初识的情景,暗想,可惜了此时,没了那盐碗,也没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兄弟。
一个人闷闷的吃了些东西,就靠着大树想心思了,依稀又回到了九华山上,自己与师父执子相对,依稀又见他老人家鹤发苍颜,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仙去了,依稀可窥见师徒两授艺的身影,他那时是极严厉的,现在自己却孤身一人,独处一处,出山才短短几日,事故已经经了不少,江湖上的事,简直就是神鬼莫测了。
柳树心想,自己倘若现在还是那懵懂不知的村中少年,此刻已经结婚了吧?王勤想必是已经如此的了。要是那样度过一生,是不是平淡些了呢?但那样的平淡是不是幸福呢?这样想,委实难以决绝,蝶的风华绝代的身影却悠悠泛起,柳树心里顿时一阵大恸,又是一阵欣喜,幽幽想道,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为何时间过去这许久,我却还对她念念不忘呢,那时我们相处,她总是把我当作小弟弟的,唉,她一定料不到昔日她眼里的小弟弟此刻已经成人了呢。柳树又拿起拿出那块玉佩,玉佩被把玩的久了,多了,已经很是圆润光滑,柳树手轻抚玉佩,目光迷离。
却忽然长身而起,只见远处身影一闪,柳树一笑,又坐了下来,心里却暗暗生出些许戒备,又在无边迷离的思绪里沉浮许久,最后不知什么时候恍然入梦,一觉起来,却什么也没发生,倒是身上让人惊奇的多出了一副毯子,软绵绵的盖着,柳树眼眶一红,甚是感动,就又攀沿陡壁而下。
到了绝情山谷,也没什么人招呼他,自也没什么人上来阻饶,柳树自走了一会,始终找不到绝情婆婆的所在,却忽然见了一个笑吟吟的少女挡在了自己面前。柳树后退一步,定睛看视,见这少女笑容里略带几分明媚,举止里稍有几分羞涩,穿着间颇见几分精心,言语却不得而知,正是个清丽的大闺女。
少女见了柳树后退,娇笑道,你这么紧张做甚,我又不是吃人妖魔。柳树脸上一热,道,这个……恩,你是哪位?那少女笑道,我不告诉你。你怎地此时才来?柳树心里纳罕,却不动声色,道,我为何要早点来。那少女看似自语,又象对柳树,道,师父说你会回来的,却没想到你到今日才来。
柳树暗想,原来你居然也是绝情婆婆的徒弟,可不怎么象,看上去丝毫不绝情。这样一想,脸上就有些似笑非笑的了,那少女哼了一声,说道,你笑什么。柳树摸摸头,赧然道,我怎么瞧着你怎么绝情,那少女扑哧一笑,道,我为什么就要绝情了。柳树道,你是绝情婆婆的弟子,绝情婆婆绝情的很,又怎肯收不绝情的人做徒弟。而且想必你们门里定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只有绝情之人可练……这样说了一通,倒把那少女说的目瞪口呆,良久没有反驳。
那少女想了许久,张口张要说话,却听到一声清冷传来,声音是很好听,却偏偏不带什么感情,就让人起了奇怪的感觉,柳树举目看去,只见一妙龄女子站在十米开外,神色间冷峻的很,柳树却还是忍不住要叫声好,这女子长的真是漂亮。眉似远山如黛,眼若秋水似云,唇边笑意若隐若现,眼角寒气乍有乍无,体态婀娜,虽不动已有杨柳风姿,举止高雅,动一下就是媚态横陈。这股子清冷的秀丽与方才这少女又是一番区别。
柳树笑道,想必你是绝情婆婆的徒弟了吧。那清冷少女不答。柳树又道,我猜你是大弟子。那清冷少女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听到清丽少女一声咦的惊叹,柳树看向他,正瞧到她投来的带着几分惊奇的目光,柳树便知道是了。朝她笑了一下,又转向了那清冷少女。清冷少女冷哼一声。
柳树说道,你这傲慢绝情倒得了那婆婆的真谛,不是大弟子又是谁?清丽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冷少女看了她一眼,她生生把笑意截断。柳树也是笑了一笑。那清冷少女却还是不理他,说道,月影,我们走,自己就径自离去。柳树愕然。那清丽少女叫做月影的似是违背不得她的意愿,竟真的拔足要走,走到了柳树的身边,低声说道,我叫花月影,她叫萧迷荮,其实她心肠很好,昨夜就是她给你送的毯子。柳树错愕,随即苦笑。
又自己乱走,心想,只要找到昨天带自己前来的少年就好了,又转了好久,却依旧摸不着头脑,眼看着天要正午,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想到,这午饭可没着落,难道又要去吃烤肉,却没食盐,食之无味呀。正自胡思乱想,却有人喊他,仔细瞧去,是花月影,柳树喜出望外,迎了上去。
花月影道,怎么还象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柳树道,你们这里的建筑摆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花月影笑道,可不是?这建筑摆的有些讲究,是那什么阵来着,咳,我也不怎么懂,总之要熟悉了才行,看来你对阵法没什么研究,我师姐倒是有些先见之明。柳树讶然道,是她叫你来的。花月影说,是呀,她说,你去引他走吧,不然那笨鹅还不知要耽搁要几时,一边哈哈大笑。柳树心里一动,又是一阵恼怒,暗想,好哇,你叫我笨鹅,哼哼。
有了花月影领路,两人走的果然快速了多,左转右转的,也亏得她记住了,柳树暗暗纳罕,想必这走法定有什么玄机,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时的观看,果然被他看出了些许名堂。于是一个飞跃,超过了花月影,朝她嬉嬉直笑。花月影嗔道,你别乱走,这地方紧要的很,有很多埋伏的。
柳树笑道,看我的,自在前面引路,果然走的很是轻便,居然不曾出了什么差错。花月影惊道,奇了,怎么你走的倒正是路线,你以前来过不成?又道,我这也是轻车熟路走惯了的,所以不曾有差错,没想到你……柳树笑道,其实也简单的很,你注意路边,这里有石,呶,遇石左转,再看这里,有这种树的地方,右转,我先也只是试试,没想到还真的成了。要不是跟着你走,我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层。
花月影笑道,聪明人都聚到一起了,要是我说与师姐听,想必她也会夸赞你的。柳树讶道,这原来是她设计的?倒也真有些聪慧。花月影笑道,那自然。又是一路急走,把柳树带到了一间屋子前,道,你就在这住下吧,自有人为你准备饭菜。说完就走了出去,柳树想问,那少年的事,想了想,终于忍住。
这里吃的居然极好,时令的蔬菜与水果一应俱全,柳树某日出去走走,果真看到一些人在种植,试了一试,居然不会武功,暗自惊讶,这天忽然见了一人头上裹着白纱,柳树瞧着好奇,问了句,这人说道,那日忽然砸进了一个石子,到了头上,所以才有了这伤痕,柳树听了,心想,是了,那日正是自己扔的石子,忙溜之大吉。
花月影常常过来找柳树玩,柳树玩的花样不多,但比之她们却是厉害了,变着法子带了她出去,掏鸟,编织东西,制作吹奏的乐器,或者下下棋,两人玩的跟小孩一般,也在这很久的接触中培养出了感情。萧迷荮有时也来,但来的很少,通常也只是看他们玩,自己孤傲的站着,柳树就感觉有些怪怪的。有时找了些话题对她说,却被她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因此不免对花月影抱怨,花月影也是暗暗奇怪,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却也不方便问。
这日,柳树与花月影玩的痛快,就起了结义之念,正好萧迷荮也在,柳树就道,不如一起结义,也让我多了什么姐姐妹妹,这不是好?那萧迷荮沉默许久,才道,谁要做你妹妹了。柳树道,那就做姐姐吧,萧迷荮脸上一热,道,谁有要做你姐姐了?柳树道,总不成做我哥哥或者弟弟吧?萧迷荮却哼了一声,不搭腔,自己走了。柳树好生无趣,几乎要拂袖而去,幸亏花月影拉住了他,柳树这才消了怒气,与花月影序了年轮,认了花月影做妹妹。
这下柳树愈发意气风发,在这山谷也混的人熟地熟的,可还是找不到那婆婆的位置,自然也无法去探视盟兄,心里真是急的不行,可偏偏无计可施。每每央求了花月影,可她在其他事情上都好说,只这个事情不行,把个柳树气的,好几次几乎要与他绝交,这日,柳树正在屋里生闷气,却听道花月影在外面喊,柳大哥,柳大哥。
柳树有心不理,但还是于心不忍,这才懒洋洋的出来了,刚出了屋门,眼前一亮,随同花月影来的居然还有一人,不是那萧迷荮,是个从不曾见过的少女。这少女长的不算漂亮,却能叫人看了就从心底喜欢上,脸蛋圆圆的,颇有些象鸡蛋,真想叫人拿捏一把,肤色欺霜赛雪,嘴角的笑容花一般的挂着,偶尔的动作不见轻柔,却让人仿佛置身云端。花月影见柳树呆呆的看着那少女,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柳树被他笑醒,脸上一热,讷讷的说,这位是?以前怎么没见过?花月影俏皮一笑,道,这可是你的老熟人,人家为你吃了苦头,你却这么快就忘掉……还要说,却被那少女一拉衣袖,下面的话顿时没能出口,自到一边掩嘴轻笑。圆脸少女面向柳树道,你可还没付我住宿钱呢。
柳树一听,大笑道,原来是你,你原来是个女的,居然长的这个样子。圆脸少女脸羞红了,道,那你以为我长什么模样?柳树神色一敛,说道,绝情婆婆的徒弟自然该绝情些嘛,长这个样子可不太象话
花月影呸道,那要长成什么样子?柳树道,该向你们师姐学学才是。
话说完,却看见墙角处黑影一闪,看上去依稀就是萧迷荮,花月影扮了个鬼脸道,你这下惹恼我们师姐了。柳树满不在乎的说,她不已经早恼了。这时那圆脸少女插口道,其实我师姐很好的,只是对你可有些奇怪。柳树笑道,有什么奇怪的,她看我跟你们玩的来,自己郁闷来着。
两女齐地呸他一声,道,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呀?柳树嘿笑道,问了别后情况,原来那圆脸少女名叫凌月儿,那日出去办事,中途客栈正是他们的一个落脚点,柳树却当了客栈闯了进来。后来她左思右想,终于决定救人要紧,带了柳树到这绝情山谷来,这绝情山谷却是她师父不许向外透露的,好在她那天并没有直接带柳树进来,所以受到的惩罚要小一些,只是被关了几日。柳树心里歉然,道,不想给你带来如何麻烦,就要拜下身去。
凌月儿赶忙让开,花月影也道,客气什么呀,咱们什么关系?柳树心里一动,叫道,妹子。花月影笑道,正好,今天就补个结拜仪式吧。我是你的妹子,她又是我的妹子,不如你也认她做妹子好了。柳树心里大喜,忙不迭的应了,凌月儿犹豫再三,也扭扭捏捏的应了。三人就重新结拜。柳树最大,花月影次之,凌月儿是老三。
柳树是越来越苦恼了,长久的等待总没个尽头,可以说是一点点希冀也无,都被磨灭了。本以为月儿能带他去见雷远之的,谁知她也是唯恐避之不及,每每柳树说了此类的话题,她就扯了开去,问她原因,她也不说。有时请她带了他去见绝情婆婆,也是被推三阻四的拦掉。
好在柳树已经有了与花月影交锋的经验,总算没有被气的晕厥。可长此下去,也不是个事,眼看着在这绝情山谷已经居住了一月有余,再住下去髀肉复生,还怎么行走江湖?柳树心里这个结怎么也解不开,晚上开始失眠,吃饭也吃不好了。这天深夜,他忽然又醒来了。凝神听去,外面传开一阵奇怪的声音。
仔细听来,竟象是乐声,却不知这吹奏之人心中何以有了如此大的凄苦,这乐声如蛟人夜泣,嫠妇暗哭,好不凄凉,仔细听听,这声音里却也有一丝柔情,久久不散。柳树心里惊异,想这里何以有了如此多情之人,忙悄悄的爬起,寻声觅去,夜晚那什么石子什么树的看不清楚,好在他对道路也是有些熟悉的,因此不曾迷路。
离乐声越近,柳树的感觉就越是奇怪,心里居然砰砰乱跳,好像去赴情人的约会一般,柳树自己暗骂一句,想你这小子总会胡思乱想,走的却越发离乐声近了。听闻乐声是在一大石之上,他忙屏声静气,悄悄的转到了石子后面,慢慢的向上面攀爬。渐渐的得以张出一个头来,借了月光一看,几乎要喊出声来。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用一个美来形容了,一个女子身着白衣,极其散漫的坐在了石子上面,却是说不出的好看与默契。她仿佛已经把全身都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里,只稍稍一动,这份静谧与柔和与美丽交织的动人画面就再不可寻。月光轻柔的洒下,让许多莫名的气息放任自流,微风吹起,白衣轻飘,好似观音多出来的许多双玉手,不时还有几声鸣虫的叫声搀杂到这乐音里,让闻者起了格外的苍凉与甜蜜交杂的情感。
柳树呆呆的看着这人的背影,心里想道,是谁呢,居然如此的熟悉,莫非是一次次在我梦里潜行的仙女,这样想着,心神俱动,一声仙女姐姐就要叫出口,恰在这时,这人嘴里一声清叱,是谁?柳树脚下一滑,就要坠下石去,原来听这声音竟是萧迷荮,柳树怎能不惊?怎能不动?怎能不坠落下去?
柳树眼看阻形无望,集中了全身的劲力准备硬受一击,这时却见一个人影如翩翩飞鸿,从石子跃起,向柳树袭来,柳树心里叫声,苦也,闭上了眼睛,想道,想必是她恼我待他太差,要趁机取我性命。正自胡思乱想,却忽然触到一团柔软,竟是人的身子,甚是舒服,柳树想到,还好死之前还能这样舒服一番,也不枉我来世红尘一场。
顿时就觉得飘飘忽忽的,心里想道,这就是在上天的路上了吧,怎么这般漂浮,却倒也有趣,方要手舞足蹈,却忽然垫到了石子地面,不由得哎呀出声。原来萧迷荮飞来提住他后,准备把他放下,却见他那一般惫懒模样,流氓特性,不由得心中有气,冷冷的把他扔到了地上。
柳树哎呀一声,挣开了眼,却见到了一个柳眉倒竖的俏夜叉,不由得又是一声喊。萧迷荮微露笑意,却又立刻闭上了嘴,道,你叫什么叫?!柳树笑道,那我不叫了。萧迷荮道,你深更半夜的不睡出来做贼么?柳树道,你深更半夜出来的也是做贼么?言下竟是真默认了自己当贼。但也要拉上萧迷荮了。果然,他又笑道,我是男贼,你是女贼,大家彼此彼此,又抱了抱拳,道,久仰久仰。萧迷荮背过脸去,也不知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柳树想过去看,却总不能得逞,两人倒似打闹在这胡乱的转了好几个大圈,最后还是萧迷荮停了下来,道,别闹了。语气里竟没了平日那样的冷漠,柳树心想,原来你也不是石头做的。脸上已经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萧迷荮不知他为何发笑,脸却羞红了。柳树看她在夜色下红了脸,好似点了一个灯笼,好看的紧,不由得脱口说道,你可真漂亮。萧迷荮忙又背过身去,柳树又道,可就是太冷了。萧迷荮不悦了,哼了一声,发足奔走。
柳树想道,你这也太无遮拦了,这不,又惹恼了她?!赶紧也奔了去。追了好久才追上,却到了一处湖边。萧迷荮找了个地方坐下,柳树没见她招呼,却也大着胆子坐下,不敢离她太近,却还是能真切的感觉到她的呼吸声,心里砰砰乱跳。萧迷荮也不说话,两人就静默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