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吴秋凉的电话,心里明白,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孟漫漫见面了,这里是一个局,而我成为了局外的人。吴秋凉是我介绍给孟漫漫的情人,如今他来了,该是我退出的时候了。我在放下手机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孟漫漫,希望她,一切安好。
这一天,我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敢下楼,怕被孟漫漫看到,我对她说,我去南方出差了。其实,你知道,有些人早晚会失去,有些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我起身,开始自己的生活,在对街的花店里买了大捧的玫瑰,午夜的时候我还要去见一个叫夏彩的女子。
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躺在床上,在有些难过的情绪中睡去,我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形成一个习惯,自然的觉得很困,自然的会有睡眠,我想这便是我的生物钟,在遇见夏彩之后,它们从不惯到习惯,渐渐的成为了我的生活。
午夜,还是那个时间,我自然而然的醒来,手机的闹铃形同虚设,只在我取车的时候才响了起来,我把玫瑰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驱车赶往木棉。
我将车子停在外面,自己也坐在里面,没有出去,没有走进木棉。听酒吧的人说,盛世烟花这杯酒每天的味道都在改变,正如同每天看似一样的生活,其实每天都是另一个样子。酒吧显然没有考虑到我这种人的心思,其实,我更喜欢怀念,怀念过去安定的日子,每一分种相见时的美好和快乐,每一天看似平淡却又有滋味的生活,我不希望生活就此继续发展,因为你不知道将会遇见什么,改变什么。
在车里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夏彩终于出来,我拿起玫瑰迎上去,然后递给她,说,走吧。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将那捧鲜花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便不再说话。她的姐妹们开始发出感叹的声音,说,哇,夏彩,赶紧数数,看看多少朵。
夏彩只是低着头,笑容甜美羞涩,然后坐上我的车,我在车子启动的时候鸣笛和她的朋友告别。我想夏彩应该是喜欢这些花的,一路上不停的看,不停的嗅着花间的味道。车里狭小的空间也溢满了玫瑰花的香,这个时候是该放一首温柔浪漫的歌吧,往往这样更能软化女孩子的心,可我是个不喜欢在车里听歌的人,因为歌曲总会扰乱人的思绪,甚至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身旁这个羞涩的女孩,目光一直集中在那些花的上面,似乎在等待着我说些什么。我说夏彩,今天累么?
她笑笑说,不累。却依然没有看我。
我说,夏彩,说说你的生活吧。
她想了想然后说,嗯。
她说,她的阅历其实挺简单的,父母都是小城里的工人,她大学毕业后自命清高,以为工作很好找,却没想到大公司的人都招满了,就连酒店的经理也要有经验的,所以她只能先呆在这家酒吧里,一边工作一边寻找新的机会。她指了指前面说,那个小区的一所不到60平米的房子是她和一个女孩儿一起租的,因为交不起取暖费只能靠着电暖气取暖,每天到家的时候都要先预热一会儿,要不然不能睡。她说,和她一起租房子的女孩儿挺好的,她每天晚上上班,那女孩儿白天上班,然后总会帮她留意招聘信息。
她又转头看我,笑笑说,要不,我把她介绍给你吧。
我说:“我?我不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说,喜欢的人?然后又笑笑的问我:谁啊。
我看着她又低下头去,一双好看的眸子不安的瞥了我一眼,然后又停在那些花上,那句话问的有些意味深长,却又静静的等着我回答,我知道她的心里是清楚的,也知道答案会是什么,可能女孩子都有这种习惯,明明知道你喜欢她,却要让你说出来,再确定一遍,或者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虚荣心。
可是,我终究不好意思开口,虽然我经历过婚姻,也有过艳遇,但是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哽在喉咙里,迟迟的不能出口,我想我大概是太在乎一个人了吧,只有真正的在乎才不敢轻易的表达,因为怕失去,怕一下子僵了感情,只是听见自己的尾音,“嗯,啊”的拖延。
夏彩好像有些生气,她说,不说就算了。
我说夏彩,我喜欢的,是你。
我怔怔的看着她,在那一刻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我口中说出的那几个字怎么会那么温柔,好像有生以来说过的,最为符合时机却又符合氛围的话。
她别过头去,看向车窗外,我从挡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她的侧脸,笑得那样羞涩甜美。
我缓缓的伸出手去,触碰到的她的手,冰凉的指尖。却在想要握住她的时候,感觉她把手犹豫而又怯怯的收了回去。
她说,姜南,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我在那一瞬心灰意冷,我知道她这句话是不想伤害我,是不想太尴尬,可是气氛还是尴尬了下来,为什么,不喜欢我,却要听我说情话?难道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都只顾满足自己的虚荣,即使不喜欢也要听别人说喜欢却不顾别人的感受和自尊吗?
我说嗯,我们是好朋友。
我把双手都放在方向盘上,专心的开车,视线死死的盯着路面,加快了速度,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她居住的那个小区,然后停了下来。
她好像也感到了我的不满,只犹豫着,轻轻的说,对不起。然后打开车门,却站在车门处没有走,我没有看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应是怜悯我吧,或者可怜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是感觉她犹豫了一小会,然后车门轻轻的关上。
我想,有些人或许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命中注定了,其实,是上天早已安排好了的,我伤害了一个女子的心,可能势必要被另一个女子伤害回来。孟漫漫,我对不起她的真情,辜负了她,其实,她那样好的一个女子。
不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敲我的车窗,扭头,却看见夏彩在车门外哭红了眼睛,眼泪还在滴落,我降下车窗,她的嘴唇有些抖,她说,姜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哦,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她哭着点头。
我把车窗升了起来,然后开到另一边的马路,风驰电掣般的离去,不管不顾。从倒车镜中,我看到一个女孩,纯白色的羽绒服,柔顺的秀发,她蹲在地上哭,那种场景太过熟悉。我想,我从此,再不需要一个女孩的怜悯与同情。
回到办公室里间的床上,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不知为何感觉那么冷,原来忘记了插上电热毯,只是身上的体温会将这些被褥暖和起来,然后在逐渐不再寒冷的被子里睡去,梦里,我又看到了林小麦,她在大片的阳光中,笑靥如花。我说,小麦,我的妻,我想你了,可你,在哪呢?你怎么忍心丢下我。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泪已湿了枕,我是个从来不哭泣的男人,我从未见过我的爸妈,只看到过他们的照片,我妈在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爸殉情了,我从小跟着姑姑,我想我是个痴情的种子,正因为这样,才会为爱情流眼泪。
我本想是把姑姑姑父都接过来住的,可是他们毕竟有儿女,我对他们太好总会被说些什么,这世上太多人要面子,很多人都要面子,我的表哥表姐也不例外。我想除了他们,与我最亲最亲的人可能就是小麦吧,可我却在贪欲横流的社会里把她弄丢了。
起身,洗漱过后穿上风衣下楼,接到孟漫漫的短信,简单的看了一下然后删除。每天来的最早的依然是王欢,我想我又复归到了以往的生活,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一个人卷着对小麦的怀念,从此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闯,因为我知道,小麦爱我。
小刘来的时候告诉我今天那笔官司该起诉了,我吩咐他放开手去做,临行前又给他多发了差旅费,我说,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就和姜哥说,你和燕子我都是看好的,好好的生活。
小刘颇为感激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出去之后,我又接到了吴秋凉的电话,他说姜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就是她了,就是漫漫了,她太美了,真的。
我在那时有些魂不守舍,我说,啊,小凉,好好对人家吧。
他兴高采烈的说着漫漫如何吸引她,那身材和那绝美的容貌,那样的气质,他说他要辞了那边的工作立即过来,反正有那么多工作经验,报社的工作还是很好找的。
我劝他,可是他总是说没事。我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来这座城和孟漫漫在一起,我想每个女人在爱人的心目中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完美,一样的让人迫不及待。
挂了吴秋凉的电话。
我开始查看客户业务,这个月的业务比较少,可能是快过年了的原因吧,谁都途个喜庆,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谁决裂,哪怕是对方出轨呢?
出轨这种行为越发的多了起来,也许是世风日下,也许是忙碌或者单调的人们太需要一场欢爱了,也许是有些人盲目了人生的目标,不知什么样的人生有意义了。人,像烟花一样,不过绚烂那么短暂的一刻,之后又复归尘土,谁都想更光彩一些,空间更大一些,好让人看到他的美,充分的尝到人间的滋味。
我喝着王欢泡好的茶,一页一页的翻看客户分析,这些天来,王欢对客户的心理分析很仔细,很到位。只是好像总是缺少了些什么。我对王欢说,小欢,谈过恋爱吗?
她顽皮而又上下踢着的脚终于停了下来,说,啊?没谈过。
我说,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然后低下头说,有。
这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会脸红的女孩,孟漫漫算一个,她算一个,这年代像她们这样会脸红女孩少了,少之又少,就连夏彩都不会脸红。我想,让这样的一个女孩多谈恋爱是可惜的,但是情感顾问这门差事是必须能够准确的掌握爱情心理,以及每个时期每个不同情况下爱的力量的,才能有效的做出婚姻调节,才能掌握氛围挽回不易挽回的即将决裂的婚姻。我在凝神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对她说,小欢,我给你涨工资,但是不要告诉别人,现在的工资是2000吧,涨成2500,每月到我这里多领500,但是你一定要把客人给我揽住了,别让客人跑了,尽量说得天花烂醉,我又笑笑说,这是你的长项。
小欢站起身来说,嗔怪说,姜总,我哪有啊!然后又开心的笑了,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我说,还有,你这小丫头,该谈场恋爱了。
她转过身,脸不知怎么又红了,或者是刚刚的羞涩还没有退却?看着真可爱。她忽然认真了起来,嗫嚅着说,我,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看见她用手掐着衣角,显然是很矛盾。
我忽然想起了昨夜与夏彩的事,我说,小欢,在没确定他愿意和你在一起之前,千万不要说喜欢,否则,可能只会伤了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下了楼去。
我想,小欢这样单纯的女孩可能是最怕被人伤害的,也极有可能一个人的转折是从伤害开始,这世上有多少人的命运是从伤害开始转变的呢?起身,到楼下走走,一个人闷在办公室里,看起来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倒不如多和员工沟通沟通,了解一下事情的进展,许多案子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因律师不够搁置在那里,我想明年我是该多添些人手了。
到了楼下,员工们还算有事做,都在忙着各自的业务,想了想还是不问了,公司里那些事,一个人总是管不过来,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透过落地窗看人来人往,是我初来这座城时喜欢做的事,如今再看起来,倒也成了休闲的好方式。
下午的时候小刘从外面回来,燕子给他倒水,他没接,用手隔开,然后问,姜总呢?
燕子说,在休息室呢,我便透过玻璃看见他直直的奔着我走过来。
他说,姜总。
我说,先坐下喝杯水,慢慢讲。
他说,嗯,然后坐了下来,接过燕子递过来的杯子,却还没有喝。是什么事情让他这样的焦急?他好像在整理思绪,想怎样开口。
我说小刘,怎么了。
他说,姜总,那场出轨离婚,女方并不是唯一的过错方,今天庭上有个女人说和我们的当事人发生过性行为,并出庭作证,而且有证据。
小刘僵硬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异常苦恼。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案件是我在数天前接到的,是那个家世背景都很好的男人。现在对我们很不利,但是,这不怪他。
我去过客户的公司,问过他有没有隐瞒什么事,他说没有。我对他讲明了其中厉害,他的任何隐瞒都可能会对我们不利,他说,他知道。
可是麻烦还是出现了,而且很麻烦。
怎么会这样?我该想到这场案件没那么简单,身世这样好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外遇,但是问题还是出来了,有女人竟然会为她的妻子出庭,并且保有证据。那么他的妻子便不再是唯一的过错方,怎样索赔?怎样达成他不分家产的目的?令人烦躁和恼怒。
我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小刘说,现在情况不利,明天继续开庭。
我说,召集家里的律师,开个会。
可是讨论过后,收获还是不大,不能从根本上挽救这场官司,似乎输赢已定。
可是,有哪个女人愿意在这种事上为女方作证呢?究竟是出于什么样情况下才肯为女方作证呢?谁会不顾及脸面,还是男方对出轨的女人太差?可是看他的家世背景又不像那种缺乏钱财及恶狠的人。
“姜南,你,刚回来么?”我听到有人在唤我。
我的思绪被打乱,转身却看见孟漫漫站在门口。我说哦,刚刚回来。
她说,姜南,我有事找你。
我心情正在烦闷的时候,可是孟漫漫找我有什么事呢?最多不过是和小凉的事,最多不过是…
我笑笑说,漫漫,我有点事,过两天吧。
她好像很难过,却不知为什么,她说姜南,我真的有事。
我的心乱到了极点,我说,漫漫,我真的很忙,过两天好么?
她在转身的时候感觉好像无比的委屈,只丢下一阵冷风给我,我无奈,她什么时候开始像一个任性的小女孩了呢?或者在遇见我的时候?或者在给我做晚餐的时候?还是,在我们牵手的时候?我用手抓着头发,我要想的是,尽快给这个案子找到一个突破口。
我去了客户的公司,他显然和我们一样为这件事情而烦躁。
我问他,之前不是说没有出过轨吗?
他站起来说,没有被捉到和发现的能算出轨吗?
我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和我们一样不是很好。
终于,他坐下说:“对不起,刚刚有些失控,但是,我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买通那个女孩陷害我,这一切都是她事先设计好的,让那个女孩勾引我和我上床,之后让她保留好证据,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的头有些麻木,原来看似没有证据的女方,在暗中策划了一场阴谋,雇佣了一个女子勾引丈夫,造成出轨。原来这一切早就在那女人的掌握中,只是我对面的这个傻傻的男子还被蒙在鼓里,只有今天才发现。
我说,你最好想办法能让她再说一遍。
然后我起身离开,可我终究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我们初次接手,对方蓄谋已久,试问我怎能敌得过一个女人的精密策划呢?
回到公司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直想到头疼,我一遇到问题的时候就喜欢吸烟,一颗接一颗的吸,试图能让自己清醒。
天快黑的时候我接到客户的电话,他说,他的妻子又说起了关于自己出轨的事,并让他认命吧。他借着收短信的时机已经录了下来,问我有什么用。
我笑说,没事了。然后向楼下走,在楼梯口听见小刘说,燕子,你干什么去?
燕子说,给姜总送杯茶啊。
小刘劝住燕子说,姜总现在心情正不好呢,你去什么?
员工们大多都已下班了,只有小刘没走,而小刘没走,燕子自然就没走。我在楼梯口喊了一声:“端上来吧!小刘,你也上来!”
我对小刘说,客户已经有了妻子造成他出轨的证据了。
小刘迷茫的说,可是,客户还是有过错的啊。
我说,女方什么态度?
小刘说,离婚。
我笑着抿了一口茶,开始交代他明天的工作:
既然情感破裂,不愿维持婚姻,而又故意制造丈夫出轨的,目的只在于分割财产。而且男方的出轨是在女方的知情并支持的情况下发生的,甚至怂恿男方出轨,所以男方不是过错方,而女方运用这种手段,达到男方出轨的目的,动机在于多分共同财产,甚至向男方索赔,在其中,动用夫妻共同财产,在男方不知情的情况下,雇佣女人诱惑男方,是故意隐藏和毁坏夫妻共同财产的证据,且有变相敲诈行为。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早已断定了意图分割家产的事实,那么之后当事人收集的、女方可能隐瞒共同财产的、不算证据的证据,就都可以实现了。
小刘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说,姜总,我明天就去办!
我笑说,你们早点下班吧,记得好好整理一下,小刘说嗯,然后拎着燕子,如释重负的下了楼。
一场看似不会赢官司,往往会在对方最满意的地方露出破绽,我也忽觉轻松,躺在沙发椅上仰起头,感觉脖子酸酸的。
又困了,每到这个时候总会困倦。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想想那个叫夏彩女孩是否还会等我接她回家呢?她还在忙碌吗?轻轻的按下手机,取消了午夜的闹铃,如同取消了一场爱情,我,不会去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