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霍克上校身体不适，我们研究讨论决定批准他的请假申请，他的工作暂时由汤姆中校接管。另外汤姆中校提交的《关于人马星问题汇总和研究思路》的文件我和埃尔森中将都看过了。我们感觉这份提案思路清晰，考虑全面，我们决定由汤姆中校来牵头负责该项目的后续工作。希望相关人员尽力配合。”
海恩斯说完特意看了看丘唯，又看了看拉蒙，摩根和列得。
丘唯觉得有点诧异，怎么汤姆刚找过自己就被提拔了？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晋升？丘唯忽然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还在想着，就见列得猛地站了起来。
“长官，我不同意。汤姆研究员又没去过人马星，他又不知道我们在那里做了些什么，他凭什么做我们的负责人？要选负责人也应该从我们去过的人里面挑选才对。”
“那我也没去过人马星，我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吗？”海恩斯反问。
“可，那不一样。”列得卡在那接不上话。
拉蒙站了起来。“长官，我们项目组之前受埃尔森中将和罗格少将直接指挥，霍克上校只负责管理日常事务。很多重大课题都是由埃尔森中将亲自督导。其他人无权干预。您刚才说的话难道是要说军部在项目组立项时候给予的特权都被取消了吗？”
这话一出口，让很多人侧目。
拉蒙搬出军部、埃尔森中将和罗格少将来说事，这是在给海恩斯下马威。表面上说的是项目组的事，但又句句暗指海恩斯越权管理。
这下可要看看海恩斯如何作答了。
李中林悄悄拉拉库帕的衣袖。“看来这是没抱上大腿啊。”
“嗯，恼羞成怒了。”库帕。
再看海恩斯，依然不动声色，他的情绪并没有被拉蒙的挑衅所干扰，沉静如山的他只是微微一笑，对拉蒙说：“你请坐。”
拉蒙坐下了。
海恩斯用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然后他坚定有力的声音回响在会场上空。
“我早听说科技部散漫，今天我才知道这里散漫到什么地步。长官的命令可以公然违抗，分配的工作可以讨价还价，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脚底抹油，有一个空位可以晋升的时候就一拥而上……你们的聪明劲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我看你们至今都没有通过考核，因为你们连《军人守则》最基本的理念都忘了。”
很多人都被说得低下头。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清楚一件事，我们的疆域正在受到古生物的威胁，科技部应该拿出更多的智慧和卓有成效的科研成果去为自己赢得荣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天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打着小算盘，为一官半职喋喋不休。真正有本事的人，拿出你的成果说话，拿不出来的，自己走人，军部把我放在这里，就是要整顿科技部。以后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议论长官的决定，你就给我去新兵营重头再来。”
海恩斯的气势强硬霸道，如海啸的水墙推过水面，让近日涌动不息的流言蜚语瞬间消失不见。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下面的时间交给汤姆中校。你们有任何问题向他汇报。”海恩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留下一屋子遭遇雷霆洗礼的人们面面相觑。
汤姆拿到话筒，作为新官上任，他先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
“我在这里要强调一个纪律，我们的科技工作是要严格保密并遵守工作流程的。任何人不能私相授受科研数据。啊，我在这里不点名批评是谁，但是我已经发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提醒某些人，不要以为自己比较特殊就拿纪律开玩笑。科技部的纪律是针对每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特殊。”汤姆提着嗓子，尽力把想要像霍克一样声若洪钟，但是他底气不足，给人感觉好像公鸭一样。
丘唯感觉到很多目光都在向自己投来。
所谓不点名其实也跟点名没什么区别。因为汤姆正死盯着自己，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批评的是谁。
丘唯皱皱眉头。没想到汤姆一把年纪了却是这么个小心眼爱计较的人。
“以后项目组要建立晨会制度，每天要开两次会，早上一次，晚上下班前一次。早上汇报这一天的工作计划，晚上总结这一天的工作进度。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不允许请假，会议纪要将作为考核标准记入每个人的工作成绩。到年底我们可以看看谁在努力工作，谁在偷懒耍滑。”汤姆说。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
“这以后不用干活了，光开会就能当劳模了。”库帕冷笑。
“这不是逼着人弄虚作假么，什么管理水平这么落后。”阿莫尔也说。
汤姆用手指敲着面前的会议桌。“安静，安静，还有，从现在开始，以后上班时间不许出去闲逛，不许吃零食，不许利用外出公干的机会吃饭游乐……工作时间不得打私人电话，聊天，串办公室。上班时间一切跟工作无关的事都不许做，如果发现，一律按违纪处理。”汤姆继续说。
“啊？”这一下下面一片哗然了。“凭什么啊，我们又不是来蹲监狱的。打个电话都不行吗？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汤姆又说了两条这不许那不许，每一条都让人跳脚。
散会以后，大家议论纷纷往外走。
大多数人都对海恩斯的严格管理颇有微词，丘唯也觉得以后会不方便，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明白，海恩斯的做法没错，科技部的人确实需要被严格管束。
否则下一次在遇到人马星这样的事，恐怕就不是全体被囚不能脱身这么简单的事了。
只是严格管理在情理之中，但是是不是汤姆这种看贼一样的做法丘唯觉得值得商榷。
尤其有一点他想不明白，那天晚上汤姆来找他的一番谈话跟汤姆的升职有关系吗？他是被委以重任才过来自己这里了解情况的，还是说他是从自己这里骗了情报才去申请重任的？
这涉及一个人的人品问题，也关系到自己和他日后的合作。丘唯非常想弄清楚。
“丘唯，你等等。”在走廊拐角处丘唯被拉蒙他们三个围住。
“汤姆提案的内容是你提供给他的吧？”拉蒙开门见山。
“我不太清楚，他倒是找过我。”丘唯说。
“哼，那就是了。”摩根恨恨地说。
“有什么事吗？”丘唯问。
“当然有事啦。”拉蒙对丘唯说：“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平日就靠到处挖点信息去上头卖弄。人马的资料他跟我们要了好几次我们都不给他，你倒好，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端给他，现在好了吧。现在他爬上去了，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啊，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丘唯看着拉蒙。
拉蒙他们什么都是自己行事，在山谷也是，他们从来就没把丘唯放在眼里，丘唯当然也不会为此负责。
“嘿，你还有理了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教训你？”列得过来拧住丘唯的胳膊。
“你想干嘛？”丘唯挣扎。
“列得你放开他。你想我们都被开除吗？”拉蒙吼住列得。
他们打人的事已经破案了，内审科正式找他们谈话，他们胆敢再碰丘唯一下立刻打包走人。拉蒙被老爸臭骂一顿，知道眼下不管心里多恨都不能动手。
他拉开列得自己走到丘唯的面前。
“丘唯，这次可是你出卖了我们。你要赔偿我们。”拉蒙对丘唯说。
丘唯皱眉。自己这是五行多金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打劫自己？
“你想怎么样？”丘唯问。
“把你手里的所有数据都发给我一份，包括研究院那几个人提供给你的。”拉蒙开价。
丘唯望望拉蒙，纳闷这人怎么这么好打发。只要个数据就够了？
“我们手里的数据以后都会汇总到汤姆那里，你跟他要一下不就都有了？”丘唯。
“少废话，我跟你要呢。你给不给？”拉蒙揪着丘唯不放。
他可不会告诉丘唯他跟汤姆要这份数据要得多艰苦，汤姆居然敢跟他端架子。
“好吧。我发给你。”丘唯无所谓。反正都是共享的资料，又不是自己的银行密码，有什么不能给的。
然而这事没过两天让汤姆知道了，汤姆把丘唯叫到办公室大发雷霆。
“你是不把我当回事是吧？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吧？你以为你有后台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你最好给我看清楚，这里是科技部，不是作战部……”
丘唯纳闷地看着汤姆：“长官你到底在说什么？”
霍克上校也是这样，汤姆坐了这个位置也是这样，难道科技部中层这个位置有神奇电波，谁坐谁疯？
“我在说谁让你私自把人马星的研究数据给拉蒙的？”汤姆敲着桌子说。
丘唯摊手：“长官你没说过不可以给他们呀。”
“我没说你就不知道吗？你没学过《保密守则》吗？你不知道即便是同一个组里，权限也是不一样的吗？身为副组长你连自己的权限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都不知道吗？”汤姆。
“这……我真的不知道。”丘唯无法理解汤姆为什么要把数据看得跟银行密码一样重要。
“你，你，好吧，从现在开始，我会给你们每个人重新设置权限。以后每个人必须按等级查看数据。任何越级行为都必须停止。”汤姆还在气得发抖。
“那样岂不是很不方便？”丘唯。
“我管你方便不方便，我要的是纪律，纪律懂吗？”汤姆。
“……”丘唯不能认同。
准确地说，他能理解一个管理者想要严格管理的心情，但是他不能理解这种为了严明纪律而置工作于不顾的做法。
回到办公室，丘唯决定先把汤姆和一眼望不到边的办公室深水文化丢在一旁。先集中精力整理自己的工作。
眼前的事情其实非常多。钢巴斯虫的出现还没有搞清楚原因，人马森林又迷雾重重。
丘唯的脑子里塞满了问题，他找了张纸，把自己的想法一一罗列出来。
人马星的土地为什么会变成强酸性？
森林为什么能够快速移动？
猴子利用什么原理迷惑高级生物？
山崖处的石头为什么会挪到一边。是谁操控着它们？
树林里的湖面为什么会出现移动的画面？
猴子们怎么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传送图像迷惑人？
还有山谷。
那如刺绣花园般复杂交错的山谷是谁建造的？
水流消失之后，什么条件促成了古人马的复生？
一道道水晶屏障是怎么产生的？
山谷为什么会有飞艇出不去的顶盖？
岔路口的地标又是谁刻意留下的标记？
还有山谷尽头的神殿。
偌大的殿堂里原来摆放着什么？
那神秘的钟声到底发自哪里？
无理数的节拍代表着什么意思？
钟声与古人马的复生是否有相互的关联？
……
谜团一大把，庞杂纷繁千头万绪。而自己的脑袋里却不时回想起汤姆的面容。
“唉，又到了冷暖自知的季节哦。”阿莫尔像渴睡的猫一样伸着懒腰。
“无聊的规章制度滋生官僚和腐败，弄权是人类不灭的劣根。”库帕一边扫着文件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
丘唯望望对面的大楼，手下意识地抚摸上手腕的通讯器。要是能跟罗格聊聊就好了。
“哔！”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丘唯的通讯器响了。
丘唯看了一眼，立刻头大。
“你好，长官。”丘唯还是把电话接起来。
“嘿嘿，小家伙，听说你被记过了？真是能干啊。”豪恩的声音传过来，依然是居高临下的公子哥儿派头。
“……”丘唯不想说什么。
“没忘了我们的协议吧？不管你现在好不好，你都要请我吃饭。”豪恩说。
“唉，是啊。”丘唯悄悄叹口气，真想说自己失忆了。
“地点想好了吗？”豪恩问。
“是的，想好了。”丘唯答。
“那现在就出来吧，我饿了。”豪恩跟命令自己的勤务官一样命令丘唯，语气里一点商量的意思都不给。
“啊？”丘唯看看表。“抱歉，长官，现在我在上班不方便离开。请您等我下班以后可以吗？”
丘唯觉得自己还算是礼貌周到吧，可是豪恩完全体会不到下层军官的苦衷。丘唯还没说完他就不高兴了。
“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中尉，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豪恩。
“可是长官，现在真的不行。我必须等到下班才能出去。”丘唯直冒汗。
“哦？你还挺固执啊！”豪恩凉凉地说，但显然已经发火了。
“……”丘唯又无奈了。
“那就让你看看我送给你的小小惩戒吧。”豪恩压低了声音悄悄说。
“什么？”丘唯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你的邮箱。”豪恩说。
丘唯赶紧打开邮箱，里面刚刚接收到一封未署名邮件，丘唯打开一看差点晕过去。
邮件内容居然是他的一张半身果照。
天，这是哪里来的？
丘唯仔细看看自己的照片。脸上脖子上都是水，头上还顶着一把泡沫，正瞪着眼睛聚精会神地想着什么。胸前，唉，胸前当然露点了。
“这，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丘唯结结巴巴地问。
“呵呵，你自己送上门给我的啊。忘了？我的英仙号飞船通讯记录仪里有你跟我通话的全部视频资料。呵呵，要不要我一张一张发给你？”豪恩桀桀低笑。
“……”操，丘唯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当初为什么要救这个人啊，让他死在钢巴斯虫手里该多好。
丘唯悔不当初，而豪恩还在那边催命。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你的玉照发到网上去了哦。我想你的粉丝们一定会乐风了的，用不了几天你就会成为他们床头的海报，被人舔屏的感觉会不会让你感觉很痒？”豪恩轻声说着，恶魔一样的眼神阴晴不定。
丘唯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自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要是再因为这些照片成为“名人”。那会不会被科技部直接开除啊？
“现在回答我，出来还是不出来？”豪恩收网干脆利落。
“出，我现在就出来。”丘唯没得选择，只能服输。
用最快的速度关掉电脑，硬着头皮离开办公室。
在咖啡座见到好整以暇的豪恩，丘唯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给他几拳。这个混蛋居然敢用舰上的录像截图威胁自己。这么无耻的行径真可惜了他那张不错的脸。
可惜自己不是二世祖，也没有免死金牌，说到底只能心里发狠手里什么都做不了。
丘唯气呼呼地拉开椅子。更让他生气的是豪恩坐在那里居然毫无犯罪的自觉，他居然还笑。
舰队指挥官的威仪加上世家子的霸气，还有那一身代表森严等级的军服。配上豪恩一脸春风的笑意，看上去又精神又美好。颇有些王子驾临的感觉。
丘唯不得不承认，人家二十几年训练出来的气场不是自己能望项其背的。
“长官，我来了，请问您是现在跟我去餐厅吗？”丘唯说着，自己对自己都感到失望。
“嗤，当然了。你早乖乖出来多好，何必非要让我生气？！”豪恩像只猫头鹰似的，黄色的眼珠子金光灿灿，脸上挂着略带嘲讽地笑。肆无忌惮地打量面前这只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