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每个人的心头都涌上太多感慨。
当初大家报名参赛只是因为热爱,喜欢古生物,希望能够找到同类分享自己的感受。谁知道军部一纸公文他们就鸡犬升天地被留在了这里,成了科技部门里的人。
然后就是赶架子上架般的突击训练,他们被各种教官填鸭一样喂成了速成科学家,同时还要扛枪打仗,像特种兵一样跟虫子比生存。
那些日子,有惊喜有惊吓,有担心也有期待。好不容易等到登舰,他们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钢巴斯虫出现,阿莫尔一条腿迈进了鬼门关而丘唯也凭借实力一鸣惊人。
死亡和荣誉都近在咫尺。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真正理解了自己所在的项目组是什么样的岗位又肩负着多么沉重的责任。
然而正当所有人卯足劲准备用青春和热血践行使命的时候,军部却突然抛弃了项目组。
梦断了。
一纸通知否定了他们的所有努力,仿佛一切都回到起点。他们不过是在比赛之后又打了场加时赛而已。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的舞台。
“走就走。不就是想让我们滚蛋么,我们滚就是了。”阿莫尔拍着桌子站起来。“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就当嫖了科技部一场,怎么样?”
“哼,你忘了吧,你还出去卖过命呢,你见过哪个嫖客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的?”库帕冷笑。“当初说得好听,把我们千挑万选地找来是为了解燃眉之急,指望我们去拯救人类。可是现在呢,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就这么一脚把我们踢开。你觉得这合理吗?”
“就是,老子哪里做错了他们要这样对待老子,老子要求他们给说法。”李中林也跳了起来。
阿莫尔看看库帕,看看李中林,又看看丘唯。
“丘唯?你在干嘛?”阿莫尔发现丘唯贴在窗户上正手搭凉棚向对面看。
“我在看罗格将军在不在。”丘唯指指斜上的方向。“我们是作战部塞给科技部的,难道他不管我们了?”
这句话提醒了另外三人。
作战部对古生物项目组拥有一半的管理权,古生物项目组解散,罗格少将作为直接领导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他会坐视不理吗?大家都觉得罗格少将不是这么做事的人。
“丘唯,你问问罗格将军,他们高层到底在搞什么?”阿莫尔对丘唯说。
“问什么,命令都下达了难道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打包走人就是。”库帕拉开抽屉收拾东西。
“那我是不是得跟我老乡打个招呼啊,我们还说好今年过年一起回家呢。”李中林也去收拾东西。
丘唯缩回脑袋,望了望身后的同事:“你们真的想走吗?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嗤,你以为呢?你不走赖在这里又能怎么样?研究院不缺人,你去了也没有机会搞研究,就算你自己研究出来什么成果你也没有机会上报。何必浪费时间。”库帕说。
“是啊,我听说有博士在研究院打下手打了一辈子。到退休都还只是个科员,我们去了能有什么前途?”李中林也说。
“可是我想留下。”丘唯大声地说。
“……”库帕和李中林停下手看着他。
丘唯有些激动。
“我的研究才刚开始,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人马星上的人马树是非常危险的物种,它们沉睡了很多年如今复活了,它们能移动会杀人,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弃研究,我担心它们有一天会危及更多人类。还有人马山谷,那里藏着古老文明的秘密。如果不赶紧现在弄清楚,只怕等轮回过后它们会再度沉入泥沙之中,到时候再想弄清楚连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我不管项目组是不是存在,也不管有没有人重视我。我就是要完成我的课题,哪怕最后把结果发到网上去,也好过让真相从我手里溜掉。我觉得,如果军部不需要我为它工作,我可以为我自己工作。”
办公室里沉默了几秒。
丘唯的话让几个人都感觉到热血沸腾。
他们手里一样有着如火如荼的课题,他们也一样不希望那些未来的重大成果半路夭折。
“我觉得丘唯说得对。”李中林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你们看历史上那些重大发现,都是因为有人坚持不懈才最终胜利的。再说那些永载史册的,哪个是用机构命名的?都是用发现者个人的名字命名。这说明什么?说明科学是一个人的事,不是老板不是军部,不是那些人的是。我们是谁,我们是未来课本里要让人考试的名字,我们不是为项目组工作的,我们是在为我们未来的考生工作,我们不把名字写在他们的课本里,他们考试考什么?”
“那你们什么意思,咱们就先忍了看看再说?”库帕问。
“看看再说。”李中林说。
“嗯,看看再说。”阿莫尔也觉得这事不用那么着急,他今天才刚认识两个姑娘,还没泡到呢怎么能立刻就走。
“我觉得研究院那边我们也可以想点办法,实验室那些人虽然孤僻但是一旦接受了我们还是很好说话的。”丘唯安慰同伴。
这时肖恩走了回来。
眼睛肿着,显然已经哭过了。
“肖恩,丘唯觉得他的人马星研究不能放弃,所以我们决定先去研究院看看再说。”李中林迎上去把大家的想法转达给肖恩。
然而肖恩似乎一点都不报希望,他看看丘唯,淡淡地说:“我刚才去问过了,拉蒙他们三个被分到了人马实验室。”
“……”丘唯感觉自己好像被人闷了一棍子。
“我呸,怎么什么好事都有他们三啊?都掉井里面了还给他们找个干爽地方。他们就是亲妈生的,我们就是后妈养的是吧?”李中林抱打不平。
“你今天才知道?”库帕冷眼看着李中。
“我今天才确诊……”李中林嘀咕。
“人马实验室是新组建的,据说只有埃尔森特批的才能进去。”肖恩说。
“那他们凭什么进去?”李中林问。
“听说他们家里帮实验室搞到了批文和别的什么,所以埃尔森不得不批准他们进入。”肖恩说。
“那丘唯呢?丘唯还有机会进去吗?”李中林问。
肖恩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家一起看向丘唯,丘唯茫然地站在那,好像霜打了一样。
“丘唯,别灰心,这只说明在我们曲折的探索道路上又多出了一个小弯道而已。最终我们还是会到达终点。”李中林过来拍丘唯的肩膀。
“是啊,我们都还年轻,等这些老家伙都退休了我们就有出头机会了。到那时我们也不过才中年而已,努努力还是可以雄起的……”阿莫尔说完,发现所有人都在朝他翻白眼。
“好吧,当我没说。”阿莫尔耸耸肩。
一个办公室的人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初考核的日子,不确定的未来反而让他们更加靠近。
而在同一栋大厦的顶层。
埃尔森的办公室里,有人也在讨论着关于项目组未来的问题。
三维成像仪里的霍克上校对着埃尔森发牢骚。
“不过就是杀了几匹人马,就要求我们把整个项目组解散,这也欺人太甚了吧?难道防长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成立项目组?依我看,人马也应该被列为危险物种之内。”他虽然穿着病号服,但发起脾气来一如既往不打折,就连生病都没能改变他的火爆脾气。
“……”埃尔森依然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只不过这次他哼了一声,丢出一句话。“当初就不该给它们人权。”
“嗯?”霍克顿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埃尔森这位老板对任何事都从来不会发表一句评价,今天居然对人马说出这么一句,可见埃尔森也是生气了。霍克感觉自己很受鼓舞。
“我觉得我们应该建议总统强硬一点,没必要对人马这么迁就。这些人马从来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们退一步它们就进一步,总这样迁就下去它们会变得更加贪婪。”霍克说。
“没关系,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埃尔森幽幽地说,好像他人马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霍克眼睛一亮。
“暂时的?这么说用不了多久项目组还会回来?”
“那我不知道,我对活人不感兴趣。”埃尔森打个哈欠,似乎人马怎么样项目组怎么样都与他无关。
霍克有些失望。埃尔森总是这样冷冷地淡出人群之外,很多时候这让霍克感觉很无助。
“可是项目组这些人太可惜了,都是我们下了大力气选拔培养的,刚刚才可以上手正是指望他们出成绩的时候……”霍克上校还在忍不住念叨。一想到相关课题会被无限期搁置就觉得心痛不已。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们不配坐在科技部的办公室,不是吗?”埃尔森优雅地坐在桌后,翡翠般的绿色眸子望着窗外,神态安然。
霍克有些语塞。
一开始他是看不上项目组这些人,但是他也花了大把力气去培养他们,现在这些人已经渐渐地崭露头角,这这个时候要他放弃他怎么舍得。
“我总觉得总统的这次决定有些问题,非常欠考虑。”霍克不甘心地说。
“那就让时间去证明好了。”埃尔森的嘴角抿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那笑意仿佛万年冰山裂开一道缝隙,冷得让人心惊。
没想到在那之后,再无音讯,项目组就这样解散了,他的任务也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