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驿坐在田氏大厦第23层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手里的烟映在对面的玻璃上,明明灭灭。他坐在黑暗里,看明处的人和事。从出生他就被放到暗处,将近三十年了,他习惯了黑暗。原因有时代的过错,也有父母的过错,独独他是无辜的,独独只有他是受害者。他父母是高官,他有一个姐姐,他家几代单传,到他父亲时,实行了计划生育。因传统的思想,才诞生了他,这就是他悲哀地存在的原因。他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乡下爷奶家,户口也上在了亲戚名下。同龄人的嘲讽,大人异样的眼光,对父母的疑惑,爷爷奶奶的温柔呵护和看别的孩子成群结队玩耍自己一人坐在田边看爷爷奶奶劳作伴随着他过了12年。初中时被接到舅舅家里,因为上学,才住到他们家里。他很少回家,几乎都在学习。他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掌控别人的命运。他是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才被告知喊了那么多年的舅舅舅妈原来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喊了那么多年的表姐原来是自己的亲姐姐。他当时庆幸,对舅舅舅妈的感激被对父母的憎恨抵消了,两不亏欠。
他不动声色,因为他不够强大。给他生命的那个人问他要做什么时,他只说赚钱。他用他给的人脉资本创立了省氏基建,用省氏的钱,成立了田氏。省氏基建成了田氏的一个分公司。而田氏也成了涉及众多行业,称雄一方的翘楚。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可钱越多,他内心越有一个地方越空,回到只有自己的家,他又躲入人群驱赶内心的孤单。爷爷奶奶再也回不来,曾经他们劳作的土地也不复存在。在他上大学期间爷爷奶奶先后去世,他们耕耘一辈子的地也修成了路。他把蚀骨的疼痛埋在了心底,如今疼痛变成了回忆思念梦想。即使人回不来,人生活的地方可以回来。他派人四处探访,渴望能找到一处离城市不远不近,又保持田园风光的地方。在得知这样的地方已找到时,他欣喜若狂,按捺住激动,和随从一块去视察,在看到那一片田田莲叶,果树林,蔬菜瓜果园,法桐林还有庄稼时,内心被那一片似曾相识轻轻抚慰,抑制不住地颤动。郭思成下车和在浇菜的那对老夫妻谈话,他看到他们的摇头,这是意料之中。他不急,既然有这样一个地方,那终究有一天会是自己的。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回程时竟遇到那样一个女孩。省驿想起女孩咬唇的样子,不禁咬着自己的嘴唇,望着被灯光污染的夜空,不禁想到了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呵呵,小傻,你装饰了我的窗子。
郭思成敲两下门,推门而进,熟练打开灯,“调查清楚了。”“谁的?”郭思成为难:“你自己看吧。”郭思成双手递过资料袋,省驿奇怪地动动手脚,长时间一个姿势,手脚有些麻了。他拿出资料一页一页仔细看,看到几张照片时,他眼神发直了,不敢相信地看看郭思成,郭思成朝他点头,无声告诉他是真的。他再次看照片,一张是路欢歌挽着头发坐在秋千架上,明眸皓齿,两颊生花,笑容温暖纯净,一张是路欢歌抱着一棵法桐树,害羞闭目微笑,像在搂抱恋人一样。省驿审视良久,思索,蓦地眉头舒展,语气坚定:“我即将拥有佳人,良田。去星空。”郭思成惊愕,随即释然,在Z市,有省驿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吗?
省驿坐在星空的包间里,目光涣散,神游八表,身旁的俊男美女喝酒调情,嬉笑怒骂,放松恣意。一具温香软玉靠在省驿身上,他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郭思成给美女使眼色,美女识趣地坐到一边去了。其他几个人这才发现不对劲,医生杜仁心想开口询问,郭思成用唇语告诉他们:惊艳了。
省驿咬唇,疼了,才回神,这才发现一屋子静默,盯他嘴唇,思索探究。他暗叹:他被那个小傻传染了。省驿看向郭思成:“这些什么意思?”郭思成咬嘴唇:“他们想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省驿了然:“谁想知道?”离他最近的杜仁心:“我想知道。”省驿活动活动关节,杜仁心后撤:“我最不想知道。”但为时已晚。省驿扯过他手扳到他背后:“你这个衣冠禽兽,穿着白大褂,正大光明地窥视女性的隐秘,如今对我还好奇了?我先替我们的女同胞报了猥亵之仇,再算你我的账。”杜仁心嗷嗷大叫:“驿哥儿,驿哥儿,我错了,手下留情,我的手可是一双解救天下妇女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手啊。”一旁的乔琪趁火打劫:“仁心,如今这个姿势,你就坦白承认,你到底为什么学妇产科?”唐行书接着说:“如果你还说是你爷爷让你抓周你抓到的话,就不要吭声了。”杜仁心没有吭声,省驿用力:“说啊。”杜仁心哀嚎:“你们不让我说也打我,让我说也打我,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这是打死不招供。”“我招了啊,确实是抓周啊。”郭思成劝道:“驿哥儿,歇歇,别吓着美女了。”省驿整理衣衫坐下,杜仁心呲牙咧嘴活动胳膊手:“驿哥儿,我明天还值班呢,这双手被广大的妇女同志称为妙手,我是仁心,这是妙手。”杜仁心一脸正气,其他人哈哈大笑,一脸鄙夷:“还仁心妙手,是禽兽不如吧?”杜仁心受不了了:“说我禽兽,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禽兽。现在女性得妇科病的这么多,大多是不洁性行为,多个性伴侣,或流产造成的,是你们放纵了自己,糟蹋了女性,由我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最后又说我是禽兽。天啊!你睡着不醒了啊。”杜仁心情绪激动,泫然欲泣。人群沉默反思:在座的除了郭思成,哪一个不是万花丛中过?杜仁心见有效果:“我要求恢复名誉,赔礼道歉。”其他人不作声,郭思成说:“仁心,你说你妙手,仁心,可我们又没有见,我们又不能像你一样厚颜无耻地去问她们,妙手嘛,勉强可以承认,至于仁心,总得有个见证吧?”杜仁心眼珠一转:“明天你们和我一块坐班,我当场证明。”乔琪和唐行书异口同声:“我没兴趣。”郭思成:“我陪女儿。”大家看向省驿。“什么酬劳?”省驿盯着杜仁心。杜仁心:“这次我请。”“我这里不缺你这一次的钱。”省驿坐直身子,盯着杜仁心的眼睛:“牛角杯。”杜仁心倒喝一口气,其他人一愣神,随即哄笑。
杜仁心的爷爷年轻时在乡下行医时,救了一个老翁的命,全家拿他当救命恩人,却没钱给他,就把传下来的一个杯子给了他爷爷。他爷爷找人看看,说是明朝的犀牛角杯,又赶紧还回去,那家人死活不要,他爷爷只好留下身上全部的钱,就当买了。后来他爷爷立下家规,凡家里行医者,谁能做到医者父母心,杯子就传给谁。杜仁心父亲行医过程往仕途方面发展了,叔叔经商,不知道杜仁心怎么就得到了杯子。省驿去他住所,发现了开口要,他当时信誓旦旦:‘我的尸体下面是犀角杯。’大家忆起前尘往事不仅哄笑,又暗自感慨幸甚自己身上没有省驿看中的东西。都嘴含笑意看杜仁心如何接招:如果省驿去,证明他是仁心,那省驿的酬劳就是犀角杯;如果他不是,那犀角杯就是耻辱柱。杜仁心略一思索:“你们合伙欺负人。”省驿说:“错,我们这是明了明地欺负人。”杜仁心环顾四周的幸灾乐祸,盯着省驿的冷笑:“成交,士可杀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