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后,路欢歌出院门向东又向北来到法桐林里闲逛,有几棵特别粗壮的,已经抱不住了,枝叶繁茂,不见天日。树下没有荒草,姥姥姥爷就是闲不住,肯定是他们清理的。路欢歌来来回回地走,看到树上刻有字的法桐,抱住,甜蜜微笑:穆青音,什么时候回来?想你。晚上路欢歌躺在床上,把妈妈的照片放在胸口,巨大的黑暗如漫天潮水扑面而来,路欢歌动也不能动,只能任其淹没:“妈妈,我想你,你在我身边。”今晚注定又要很晚睡了。
第二天,路欢歌起了个大早,洗刷,收拾随身物品,再次检查购物单,好一切齐备。看到姥姥那么早起给她做饭,抱住姥姥:“姥姥,我好爱你啊,等我买了东西回来,就再也不出去了,好好陪着你。”姥姥拧她的脸:“小甜嘴,吃了饭让姥爷送你坐车。”“不用了,叫姥爷再睡会吧,昨天浇菜累坏了,早起有点凉,我正好走走,又不远。”姥姥吃了饭送她出门,看她上了桥,走了很远才回。
路欢歌颠簸一个多小时,来到Z市,因是星期天,街上人并不多。她先去超市买生活必需品,又给姥姥姥爷买了衣服,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去买躺椅。卖躺椅的一听那么远,又不送到家,最后多给人家点钱,才算同意。路欢歌把买的所有东西和躺椅放一块,告诉司机地址和姥爷的电话,又给姥爷打电话一个多小时后接车。一切搞定已是十点多了。
路欢歌擦着汗,坐公交车去医院。挂号时,人家要身份证,路欢歌略略惊讶。里面的人问什么科,路欢歌思索一阵子:“小肚子疼。”因为人少,人家的态度还算好:“妇产科。今天只有一位医生值班。杜仁心,你挂吗?”路欢歌不明白为何要说医生的名字:“挂。”
路欢歌拿着挂号条,看了看指示牌,坐电梯去三楼。找到门上头标有妇产科的那扇门,里面的声响随着敲门声平息了。“进。”路欢歌推门进去,微笑问好。
省驿梦到路欢歌伏在他胸口甜蜜微笑,他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人,惊醒一看,是夏青。他的床伴。他下意识地想从夏青脸上找寻路欢歌的影子,愣是看得夏青莫名其妙。省驿现在有点恨那个傻瓜了,摆脱不了入他的脑,入他的梦。
从他进办公室,他就开始思考怎么和路欢歌认识,像她那样24岁了,在学校生活24年的人不多。家在学校,上学在学校,工作在学校。这样的女孩,他这样的身份,该怎么和她认识?想得头昏脑涨,觉得没有一个方法妥当。想给郭思成打电话,又想起给他的特权:凡是星期天,都要陪他女儿。打电话叫王倩,她助理说出差还没回来。他烦躁地站起来,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不能再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了。猛然想起他觊觎已久的犀角杯,暗暗咬牙:小傻误事。
来到医院,坐在杜仁心的对面,穿着杜仁心给他找好的白大褂,有人时一本正经地看报纸,没人时和杜仁心斗嘴耍舌,动动拳脚。一上午也没有几个病号,有两个孕妇做产检,有三四个过来开药的,有一个年轻妇女推开门看到是两个男医生转身就走了。暗中观察杜仁心给孕妇检查时的和气专注,对每个病人的耐心与怜悯,的确并不像因他在这而刻意为之。暗自折服他的妙手仁心。杜仁心捕捉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又开始自傲自大起来,省驿一阵拳打脚踢才算熄灭他的嚣张气焰。又有敲门声,两人整理好各自的神情和衣着。杜仁心说声“进”,门开了,进来一个女孩。
路欢歌推开门,看到两位男医生,鼓起勇气进去了。一位医生看到她站了起来,路欢歌心想:这电脑就是快,我还没有上来,他就知道我挂他的号了。但,挂号那里的人不是说只有一位医生吗?不管了,先看病吧。她对他微笑:“杜大夫好。”大夫似乎愣住了,不接话茬。路欢歌扭头面向他对面的医生,看了看胸牌,释然一笑:“你好,杜大夫,这是我的挂号条。”杜仁心接过,摁到钉上:“请坐。”杜仁心拿出病历本:“姓名?”“路欢歌。马路的路,欢乐的欢,唱歌的歌。”“年龄?”“24了。”“家是哪里的?”“本市。”“职业?”“幼师。”“对药物有没有过敏史?”“没有”“有没有结婚?”“没有。”“有没有男朋友?”路欢歌迟疑,穆青音算是自己的男朋友吗?“没有。”“有没有过性经历?”“什么?”路欢歌没有听明白。
省驿缓慢坐下,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用报纸遮住脸,听他们的一问一答,嗯,手下人做事实在,收集到的资料和本人的回答一模一样。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放下报纸,瞪视杜仁心,又很期待路欢歌的回答,不由看向路欢歌。路欢歌在两个男人期待回答的眼神下,紧张慌乱,手指绞着纸袋带子,两颊微红,不停咬唇。杜仁心笑:“别紧张,实话实说,这个问题决定怎么检查。”“你说的是不是只有结了婚才会有的事?”杜仁心笑:“是的。”“我还没有结婚。”她好像听过彩铃给她说过这方面的事,可每次她才说两句,她就捂住耳朵,逗得彩铃大笑。杜仁心笑:“姑娘,你和我遇到的大部分姑娘都不一样。”杜仁心收住笑,和蔼发问:“怎么不舒服了?”路欢歌再次期期艾艾回答不出来,这才明白为何挂号处会多问她一句话,这样的话,在一个陌生的女医生面前尚且难说出口,何况现在面对两个男医生,虽然旁边的医生不说话,可是貌似在听。路欢歌想拎着袋子走人,低头踌躇,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