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欢歌坐在23层半的楼梯平台的窗户边往外看。隔着玻璃,阳光依旧刺眼。缩小的路灯,树木,车辆,行人,建筑像儿童玩具。路欢歌觉得自己也是玩具,让人发笑的玩具。她现在为自己曾在他面前撒娇,在心里依赖他而后悔得无地自容。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撒娇是撒娇,在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撒娇,那是发神经啊。况且,他何曾说过喜欢自己?
她拍拍脸,站起来,深吸口气,一步一步下楼梯,拉楼梯门时已笑颜如花了。王倩推开楼梯门时,看到路欢歌,愣住。
“倩姐姐,我找不到卫生间,我迷路了。”
王倩陪笑:“我领你去。”
路欢歌拽着王倩胳膊:“倩姐姐,那个重要的客人走了没有?”
“走了。”
“哦。”
路欢歌对镜用水拍脸,微笑。拨通彩铃的电话,响一声,挂断。
“1,2,3”路欢歌电话响了,“对不起,我忘记了,我错了,我现在就飞过去。”
路欢歌边打电话边出去,捂住电话对王倩说:“倩姐姐,你帮我送去吧。我忘了我约了别人了,那边已经怪罪了。”
“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五分钟过去,认打认罚。”路欢歌说着跑着,不理王倩在背后追赶。
电梯来了,路欢歌上电梯,关门,挂电话。
路欢歌背靠电梯,喘息,吸口气,以应对彩铃。电话响,果真是彩铃,路欢歌接通,一大番解释赔罪,两人又约好一块逛街。
王倩把饭盒放在省驿办公桌子:“欢歌送来的。”
“人呢?”
“刚走。”
省驿怒视王倩,拨通路欢歌手机,正在通话中。
王倩脸红:“她好像约了什么人,走得很匆忙。”
省驿看着饭盒:“什么时候送来的?”
“在你吃饭的时候。”
“她看到了吗?”
“她的表现看着没有看到。”
“你让她等着了?”
“下次不会了。”
省驿摆手让她出去,摩挲着饭盒,沉思,轻笑。
路欢歌和彩铃真是闲逛,不买东西,走马观花。走到了书城,路欢歌看到了烹调书籍。彩铃笑:“你现在就应该看这书。不过,书是书,实践操作又会不一样。”路欢歌已经瞪她了:“不要打击我的热情。”“呵呵,一天三顿饭呢,有的是你练手的机会。怎样?终于有人让你心甘情愿做饭了吧?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吃着自己做的饭,然后他夸你做的好吃,那种感觉到时候自己体会。”路欢歌攥着书,没有吭声。彩铃只当她是在发愁。
省驿回到家,看到路欢歌系着围裙,一手拿书,一手握铲在炒菜,看到他笑了一下:“你回来了。”他如踩着云朵般走近她,看着她。她眼睛停留在书上的时间比在锅里的时间还长,嘴里还念叨:“书上是这么写的,不好吃就没法了。”她又冲省驿摆手:“别影响我发挥,做好叫你。”
省驿洗澡换衣,坐在书房门口的沙发上,佯装看资料,实则看着她,闻着饭香。她摆好饭,十指交握说着什么。不等他喊,他自动上前:“真香。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老婆真棒。”他趁机揉揉她的肩膀。
路欢歌红着脸笑了:“我下次再做别的。我想做的够我们吃的就行,多了浪费。”在听水庄园,林婶做的很多,吃不了就倒了,多可惜。新家就要新气象。
“老婆做主就是。可以开吃了吗?”
“嗯。”
省驿看着简单的两盘菜,一盘番茄鸡蛋,一盘西兰花。不由也想学她十指交握祈求点什么。接过路欢歌盛好的饭,鼓起勇气下筷。
路欢歌一粒一粒干吃米,眼睛觑着省驿。省驿吃一口西兰花,吃一口番茄鸡蛋,看着路欢歌笑。
“欢儿,拿个大盆来。”
路欢歌像做错事般拿一大盆过来,省驿把自己的饭和路欢歌的饭全扣在大盆里,又把两盘菜也倒在了盆里。路欢歌心凉:都要倒掉吗?
省驿没有倒,用筷子在搅拌:“拿两个勺子。”
路欢歌拿来勺子,省驿接过一个:“吃吧。”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人间美味。”
路欢歌学他一勺一勺吃,吃到西兰花是面的,吃到没有搅拌匀的番茄鸡蛋咸得她舌根发麻。看省驿吃得不亦乐乎,没觉多难堪,学他的样子,边搅拌边吃。两人不觉相视微笑。
吃完饭,省驿提议下去走走。路欢歌洗了锅碗换了鞋跟在省驿后面。省驿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她没有挣开。
暮色四合,时不时遇到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两人手挽手,悠闲地走路,平凡简单,泯于大众。
“不想说点什么?”
“嗯,小区名副其实。幽静。绿化好,也不拥挤。况且这是学区房,我想价钱也不一般,这个开发商赚大发了。”
省驿笑:“没有别的问题问我吗?”
路欢歌摇头:“没有。”
省驿沉默着,拉着她走向地下车库。两人坐定,省驿并没有给她系安全带。路欢歌看他思索,不解:“去哪?”
他不答,伸手从后座拿出饭盒。路欢歌笑:“我忘了。好吃吗?”
省驿盯着她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好吃,味道很不一般。”
路欢歌羞涩,眼睛发亮:“那就好。”
省驿确信她是真的开心笑,但仍不死心:“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
路欢歌想半天,迟疑问:“我应该看到别的什么?”
她的眼睛迷茫清亮,省驿放弃:“没什么。”
路欢歌捧着饭盒:“下次有时间,我还给你送。”
省驿苦笑:“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有的地方咸,有的地方不咸的。”
路欢歌撅嘴:“盐是后撒的,我没撒匀。”
省驿仰头叹气:“我老婆是天才。”
路欢歌看着省驿笑,心跳得几乎不能呼吸:没被看出来吧。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得长长短短,变幻不定。省驿握着她的手,她拎着饭盒。两人一步一步走在自己影子上。她不敢抬头,怕露破绽,偶尔抬头看一眼省驿,他的表情放松,不知在想什么。
走到无人处,省驿突然说:“今天,老婆第一次给我送饭,心疼我,怕我饿着,我总要表示得什么。老婆,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不如这样表示谢意吧。”
省驿俯身吻她,路欢歌想起了上一次他的嫌弃,低头躲开。唇落在了她的脖颈上,路欢歌哆嗦了一下,省驿一愣,随即笑了,他有了新发现。
路欢歌一晚上都躲着他,他笑,不再逗她。来日方长,他等那天,只强搂着她入眠。
路欢歌背对着省驿缩在他怀里,泪顺着眼角滴到头发上,滴到床单上。省驿均匀地呼吸,她则无声流泪。太多人,太多事占据着她的脑子,纷繁复杂,思绪紊乱。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孤单,无依无靠。
哭到没有泪,她稳定心神,客观公正评价省驿:他娶了她,他对自己很好。不打不骂,供吃供喝供住。自己还奢求什么呢?两个人能好好相处就好好相处,不能相处就散。不要想太多,太远,过一天是一天。不早就说是是好朋友吗?自己在奢求什么呢?不奢求就不会有失望。
路欢歌摆正心态,翻身轻轻贴着省驿的胸膛,他的心跳震着她的耳朵,她躲开点。省驿用力搂紧她,不让她走。她不动,感觉他没有醒,无声笑了:我就当你是离不开我了。她听着他咕咚咕咚的心跳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