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欢歌窝在床上,听着林婶做饭的声响,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省驿擦着脸喊她起床。他的欢儿已经不会再为两人相拥而惊声尖叫了,她在慢慢适应他。
她哀求:“让我再享受几分钟吧。我今天要战斗一天呢。”
省驿哼笑一声:“八点半了,战士。”
路欢歌哀叫着起床,洗漱,换衣,吃饭,奔园里。
省驿视察完分公司,看看表四点多了,想起了路欢歌,吩咐后面的车先回公司,他让李旭开车去幼儿园。
李旭把车开到幼儿园门前的路上,正值家长来接孩子,他对着乌压压的人群不停摁喇叭。省驿望着外面:“你回吧,明天来接我。”
省驿穿过众人,来到锁着的大门口,用一张名片,不到一分钟已经坐在园长的办公椅上。胖胖的李园长站在省驿面前点头哈腰笑。
“五百万,够吗?”
“够。够。够。”
“不过,我要先看看园里。”
“好好,这边请。”
幼儿园不算大,地面居然还是瓷砖。楼房,设施确实有些旧了。
“这是苹果班。”李园长推门。
省驿看到路欢歌在弯着腰摆正孩子们弄倒的凳子,站起来时,右手扶着腰,左手有意无意抚摸了下小腹,还没站直,又弯腰拉开两个扭在一块的孩子。旁边的两个老师在忙着给孩子整理书包,衣服,扎头发。看到了他们,也没空打招呼。一屋子孩子,这个喊,那个叫。有一个孩子见门开了,炮弹一样冲过来要出去。李园长费劲弯腰捉住:“宝宝,没放学呢。”
终于有人注意他们了,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他看到路欢歌的脸红了,装作没看到他,继续整理教室,
李园长被孩子们抱腿,拽衣服,你挤我扛,省驿也没逃脱围攻。那两位老师笑,也不加劝阻。
一时铃响,家长们蜂拥而至,各人领到自己的孩子,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瞬间又都消失不见。省驿的耳朵眼里还在叽叽喳喳响,他都幻听了。
李园长见省驿不走,也只好陪着擦着衣服上小孩蹭的鼻涕。那两个老师笑:
“园长,擦不净的,得多洗几遍。”
“下来体验生活,感觉如何?”
李园长笑:“你们辛苦。”
“知道我们辛苦,就多给我们点福利,也算值得。”
李园长呵呵笑,不接茬。他有钱,但不能乱花。幼儿园人多规模小,他省着钱扩建,换设施,分班,聘老师。他攒的钱还不够,怎能发福利,但他能给他们解释吗?
这时,一位家长抱着孩子满面怒气走来,冲那两个老师喊:“我家孩子头怎么给我们弄的了?”
路欢歌一直在教室里摸摸这,摸摸那,躲着省驿,听到吼声,急忙出去,赔笑:“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及时沟通。他在上课时,摇晃凳子,不小心倒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那家长不等她说完:“是你太年轻,不懂操心吧。哪个孩子不动啊,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才对我的孩子不管不问的?”
家长的嚷声吓哭了孩子,路欢歌笑着伸手去拍小孩:“宝宝,不哭”
那家长一把推开她,路欢歌向后退去,省驿及时扶住了她的身子,路欢歌站直对家长解释:“我当时也挺心疼的,我下次一定注意,你就别生气了,再吓着宝宝了。”
那家长又想发飙,省驿掩路欢歌在他身后,对着那家长说:“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家长看他脸色,后退几步,张口结舌,又恼羞成怒,最终耍赖。那两个家长和园长还有彩铃领着一个孩子也一块赔笑劝说。路欢歌一直躲在省驿身后,低头含泪。一大阵子后,家长悻悻离开。
那两个老师互笑:
“和我遇到的那一位有一拼了。”
“还没有比得上我遇到的那位。”
“欢歌,得了吧,我们都身经百战了,你还是少生些气吧。今天园长在这,还可以为你做主,还有这位帅哥。”
那两位老师劝说几句就走了,彩铃领着个还没有来孩子一直陪在路欢歌身边,握着她的手,小声说:“是不是老公在这,才更委屈啊?”
路欢歌笑,摇彩铃胳膊。
“园长,我们谈谈。”
李园长看出了门道,这位财神爷好似专门为路欢歌而来。
省驿坐在李园长的办公椅上,仰着头,目视天花板,回忆路欢歌清早的神情。
路欢歌和彩铃一块站在滑梯旁,看那个孩子在快乐地玩耍。路欢歌已经平静了下来。
彩铃问:“你老公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彩铃笑:“怎么会不知,这是来接你呢。把你当他孩子了。”
路欢歌笑,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家长来带走了孩子,彩铃也走了。她一个人站在滑梯旁,困惑:他来干什么?
省驿出来,径直走到路欢歌身边拉着她的手就走。李园长跟着身边笑:“欢歌啊,身体不好,怎么不早说,在家就好好休养吧。什么时候身体好了,什么时候再来上班。”
路欢歌扭头看着李园长大惑不解,省驿把这事告诉他了?
出了园门,她甩开省驿的手:“园长什么意思?”
“你不用再去上班了。”
路欢歌扭头就拐回幼儿园,省驿一把拉住,拽回家。路欢歌一路沉默。她不是没有生气,不是没有话说。她今天很累,喉咙疼,说不了很多话。
一到家,路欢歌一杯子一杯子地喝水,又端了一杯坐在阳台的秋千上。省驿找到她,在她身边坐下:“刀口疼吗?”
“你和园长说什么了?”
“嗯,告诉他你身体不好,他准你不用上班了。”当然还有别的,但不能说。
路欢歌笑,学校缺人,有老师的话,早分班了,准假?怎么可能。她自觉身体很好,无需请假,他怎可自作主张,剥夺她工作的权利。
“吃饭吧。”
省驿站起来走了两步,路欢歌仍旧坐在那里不动,眼神盯着一点,玩弄着手里的杯子。
省驿无奈,携她起来。她就不看他,省驿扶正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他的气息拂在路欢歌脸上。
她的眼睛睁着,泪水汹涌而出,鼻翼翕动,清涕流出,是真委屈。
“你答应过我,我过我想过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这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我没有不上你上班,只让你休养好了再去。”
“我身体很好,不需要。”
“我不喜欢你的工作。”
“我喜欢。”
省驿冷笑:“被欺负成那样还喜欢。”
路欢歌:“我就是喜欢。”
她拧了把鼻涕往省驿身上抹,这还不算,整张脸贴着他的胸膛蹭。省驿不躲不避,任她耍小孩脾气。
路欢歌看他刚换的衣服上狼藉一片,又一副任你发泄的样子,觉得无趣,坐回秋千上。
两人沉默,直到路欢歌的肚子咕噜噜地响,才打破安静。
省驿温柔软语:“吃饭吧。”要牵她的手。
她避开,站起来一个人快步前走。省驿叹气苦笑。
林婶见两人面色不对,做好晚饭就走了。路欢歌吃完饭,洗碗刷盘子,洗澡换衣,拿着毯子往书房去。省驿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忙完,想带她去散步,趁机好好和她说说,看她这样,不由恼怒:这个小傻,被他宠得也太无法无天了。
他几步到书房门前,门已被关上,还听到了落锁声。他到阳台上,拉书房的玻璃门,她就在里面扳着,还没来得及上锁,他笑:我一个手指就能扳过你。
他进去,路欢歌已经累红了脸,在喘气。
她就瞪着他,不说一句话。
不久,她低下头:“我今天累坏了。”
她低头的一瞬间是什么眼神,陌生?疏离?迷茫?省驿心猛疼一下,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伸手想带她回卧室,她近乎厌恶地戒备地躲开。
省驿的手停在半路,刚听她的声音,还在沙哑,再停留无益。
他打开书房门,出去了。想外出发泄一番,又怕她一个人在家害怕。
他躺在床上,辗转到半夜,快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继而安静。他很快睡着了。
路欢歌被冻醒了,起来,从地上拾起毯子,哪里好像还有风,她又去关上玻璃,回来缩到沙发上,包紧自己,暖了很久还是冰凉的。她有点想念省驿的怀抱了,但一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一个人冷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