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班主任找我谈话，说了很多关于早恋和学习的事，我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看着唾沫星子四处飞扬，有点莫名其妙。
凌小小告诉我说，是因为很多人都在讲我和韦澈在谈恋爱，传的次数多了就被人当真了。我一向都不大理会那些东西，没想到却会闹得这样大。
后来这件事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我爸妈的耳朵里，他们先是对我说了很多丢人之类的话，接着便开始了两个人互相的指责。我很厌烦，却无能无力，捂上耳朵关上了房门。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根本就没有的事，却能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迫于太多的我也说不清楚的原因，我开始疏远韦澈，甚至是想着办法躲着他。每次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摸样，我都会在心里说着对不起，如果是我让他有那样悲伤的表情，我也只能这样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中考前的一个月，韦澈在回家的路上拦住我，一脸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走进我的世界后，又那样迅速的消失，我像个傻子一样的相信你，喜欢你。我知道太过唐突，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我在你身边等着，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像我对你一样对我，可你只关注你的未来，决绝的连这样的一个机会也不给我。”
韦澈的情绪很激动，两只手抓得我肩膀生疼，我难受的忍住眼泪，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呵，抱歉……”他望了我一眼，转身走去。
我望着他被路灯拉长的身影，有那么一种怎样都触碰不到的感觉。可是，韦澈，你可知道，你可以无所畏惧，而我却不能。
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人自从呱呱坠地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拥有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可能真真正正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每一个人都在事先就被安排好的位置上，机械的被现实操纵着，在人生这一绚丽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幕幕冷漠而凄美的尸舞。所以我只能涂上满脸的油彩，应着观众的要求，演着那一出出空洞的折子戏。
早上还在睡梦中的我被小辰给敲醒，他说要去跟爸爸一起上坟，让我也一起去。
小辰是我的亲弟弟，现下只有八岁，与我隔了差不多十一岁。当初生下我后，妈妈便一直受着婶婶的气，因为婶婶第一胎生的是儿子，和我同年。我想大概是她咽不下这口气，便有了小辰。
小辰的出生并没有改变什么，爸妈依旧是那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很多次我想躲避，想逃离，但一想到留下小辰一个人在哪里惊慌失措的，就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就会带着小辰，去外面逗他玩，因为我不想让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在这个家里，我最在乎的就是他，而小辰也只和我很亲近。记得我头一次离开家去上高中的那会儿，他抱着我的腿，一个劲的哭，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哄睡着偷偷地离开。
我收拾完东西，便和小辰还有爸爸一起去了墓地。我想单独去看看韦澈，便让小辰和爸爸一起去拜祖先。
我在西边那片林子里找了一会儿，才看到韦澈的墓碑。那个时候，我没去参加韦澈的葬礼，这两年来也没来过，只是先前听妈妈提起过。
他的墓前很干净，瓶里的鲜花也告诉我有人来过。如此甚好，来的时候，我还在担心出现在眼前的，将会是怎样一番颓废的场景，现在看来，是我自己太过神经质了吧。
我放了一束淡百合在他的墓前，有些幽幽的香味飘来，闻着叫人觉得心里发酸。他的相片上有些许灰尘，我正要拿出纸巾给他擦擦，却听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下意思里往旁边躲了躲。
“小小啊，你对韦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两年来你都回来看他，他在底下也会知道你对他的情意的。”
听到小小名字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把头微微向边上挪了挪，看见凌小小扶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那个女人好像是扭到脚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您还好吧？”凌小小望着那女人的脚蹙着眉说道。
“还好，不过还幸亏在外面遇到了你啊，要不然我都怕走不来这里了。”
凌小小看见我放在暮前的那束花，思索着对着那女人说道：“奇怪啊，我刚刚来的时候这里都没放花的，才一会儿的时间就有人来过了么？”
“可能是韦澈的朋友吧，我去年也看到过很小束的花。唉，韦澈他也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啊，因为至少还有人记得他。”那女人看着韦澈的相片叹了口气。
“阿姨……”
小辰突然出现在我背后很诧异的问我：“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我伸出手指做了个让他小声些的动作，“你怎么来了？”
“爸爸看你还没出去，让我来找你。”
“哦，那我们走吧。”说着便要去牵小辰的手。
凌小小一脸疑惑的望着我：“五月？”
我很尴尬的朝她笑了笑。
“小小，是谁啊？”那女人闻声走了过来。
从先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韦澈的母亲了。我记得以前韦澈给我看照片的时候，她还是很年轻很漂亮有精神气的，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沧桑，导致刚刚我都没认出来。
“是你，你就是那个害死我儿子的人。”
韦澈妈妈失控的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你还有脸来啊，这两年你都干嘛去了，到现在才觉得良心不安过来乞求原谅吗？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原谅你，是你，是你先害死了我儿子，然后又害得我被老公抛弃的，是你，一切都是你，你就是罪魁祸首……”
韦澈妈妈发了疯似地推搡着我，小辰在旁边都被吓哭了，不停地喊着姐姐。
刚刚还是多云的天气，一下子就刮起了大风，成片成片的乌云堆积在上空，一道道闪电从云层里穿过向地面劈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瞬间全身就已湿透。
“你看，你看，就连老天爷也觉得你该受到惩罚，哈哈……”韦澈妈妈用力把我摁倒在地上，死命的拉扯着我的头发，而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
“你这是在干什么？”
等了半天都没见我们出去的父亲赶过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韦澈妈妈拉开。
小辰过来拉我，我摇了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凌小小在那边扶着韦澈妈妈，雨水顺着她紧贴脸颊的发丝往下流淌，她的神情很痛苦，仿佛压抑着万千的悲伤。
韦澈妈妈被爸爸突然给拉开，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就那样呆呆的坐在泥水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要这么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韦澈，你在天上看着妈妈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能……”
“阿姨……”
韦澈妈妈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凌小小连着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雨，越下越大了，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地方积聚了好大滩的水。韦澈妈妈倒在浑水里，任那雨水冲刷着她的面容。视线已渐渐开始模糊，小辰在我旁边抽泣着拉着我的衣角喊着姐姐。
爸爸过去将韦澈妈妈抱起来，让我们一起跟着。凌小小一直护在爸爸周围，看着韦澈妈妈，小辰则拉着我跟在后面。因为下着大雨的缘故，我们在路边站了一会儿都没见着一辆车开过。
没办法的情况下，凌小小帮爸爸把韦澈妈妈背在他背上，我们就那样一路快走到最近的医院，将韦澈妈妈送往急诊室。
凌小小靠在医院的墙壁上，眼里尽是迷茫与困惑。
爸爸将韦澈妈妈送进急诊室后就一直坐在那边的长椅上抽闷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站在走廊那里，不敢走近。
从我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不回头打量下我，被拉扯得不规整的衣服再配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我可以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我却对这些全无心思。
医生出来的时候说韦澈妈妈只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导致的昏迷，不碍事。凌小小舒了一大口气瘫软在地上，随即便进去了。
我想以现在的情景来看，韦澈妈妈是不能见到我的，即使是我想进去，也只怕是会再次刺激到她，以她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几次折腾了。
我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小辰跑过来坐在我身边，挨着我一言不发。
中考后的那一段日子里，我没有见到过韦澈，也很少见到凌小小。只知道凌小小经常外出，但又不知道她具体在干些啥。
后来成绩出来了，我和她报的是同一所高中，韦澈因为没考好的缘故报了一所较差的学校。
在去高中报到前，凌小小来家里找我，跟我说了很多。
“五月，我想我是恋爱了。因为我已经不单单像是‘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时光，要好好保持联系’的那种感觉了，更像是‘为了他吃不下睡不着，没有他我的生活就很无聊，他把我的生活都带走了’的那种。”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哎呀，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啦，真是的。”她扒开我的手，“刚上初三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什么话？”
“就是‘我要去找个守护自己的人’那句啊。”
“你是说你找到了么？”
“我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事的呀，我觉得我找到了，呵呵，这个人你也很熟悉的。”
“额……”
“是韦澈，怎么样，没想到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点怪怪的感觉，“还真是没想到呢，难怪这个暑假没看到你的人影，敢情你是去找他了呀。”
“嘿嘿，吃醋了吗？”她满面带笑的看着我，“我也知道，他之前很喜欢你，不过你不是把他给拒绝了吗，反正我现在是认定他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认定了他就认定了呗，他又不是我的谁谁，我能怎么样啊。”不知怎的说这话的时候，心像是漏了两拍。
“呼，那就好。”凌小小长吐了一口气。
“你来找我的目的就是这个啊，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拿起手上的玩偶扔她，“再说了，别人都还没答应呢，你就在这里非人家不嫁了，你脸皮子咋就这么厚啊……”
她笑着跑出门外，“恐怖，我还是早走为妙，继续为了我美好的明天而奋斗，拜拜，亲爱的，改天再来找你玩哈，呵呵呵……”
她探进头来，朝我做了一个鬼脸。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对她喊着：“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