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豪华的水晶灯,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仍是水晶灯。她不是在做梦。她就睁着眼睛呆呆看着,回忆前尘往事。感觉自己身上有衣服,但好像没有穿内衣。这是哪里?是谁带她来的?
她想坐起来,有种大病新愈后的无力感。手上有输液过后一个略青的印记,她抬了抬头,又倒在了床上,一个男性感十足的房间。没有哪个女生会把自己的卧室装修成黑白色吧?她想到了于光和。
有人在推门,她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床陷了下去,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她的发。手干燥温热,有熟悉的感觉。她睁开眼,看到了施南卿。
“醒了?”喜悦在他嘴角稍纵即逝。眼前的小女人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戒备,陌然又疏离,看着他不说话。
这不是遐园,不是丽都名邸,莫非又是和另一个女人的安乐窝?
“我怎么会在这?”她捉紧被子抵着下巴。
“我抱你回来的。”他咬重第一个字,本少爷不需要你三拜九叩,至少能得到谢谢两个字吧。
“我宁愿呆在里面。”他握拳呼吸几口,确信她不是在拿他以前说过的话报复他,又呼吸几次。这句话原来真的很伤人。
如在以往,她连反抗的语气都很少,如今,和他针锋相对,习惯性地她抖了一下。他并没有揍他,只有胸脯起伏了几次。
她撑着床坐起来,掀开被子,又缩了回去。她穿的是他的衬衫,里面空荡荡的。
“我的衣服呢。”
虚弱的声音又隔着被子,听得更不清了。施南卿笑了:“扔了。”
里面的人很无语地叹口气。
“你走啊。我数三个数你不走,你就走不掉了。”
喊到二的时候,那人已从被窝里露出了头,施南卿看着她缓慢下床,差点晕倒,她赶快扶住了床。他咬牙克制自己没去扶她。看她摇摇晃晃地赤脚走出卧室,扫视一圈,又走向门口。他几乎咬断了牙,终于看到了她的傲气。
她左拧右拧打开了大门,迟疑了几秒,挺挺背走了出去。好,他承认了,她宁愿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只穿着衬衫,光着脚走出屋子,也不愿意再见到他。她为了不见到他,连死都去了,何况这点小威胁呢?
他几步走到门边,拽进那个还没走远,已冷到发抖的身影。拦腰抱进怀里:“欢迎你再次来作客。”
她上下牙打着架,说不出一句话,只用眼睛猛杀他。
她披着毯子坐在凳子上,他则蹲下身用淋浴头不停冲被浴巾包住的脚。不一会儿,冰凉到痛的脚终于回暖了,她舒服地喟叹出声。他继续前前后后地照顾两只脚,暖意流窜四肢百骸,她竟微微想出汗。
在浴室,她曾经羞愤自杀,她曾经为自己的清白痛哭,她曾经为了父亲承受他给的屈辱,独独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种温暖的感觉。她一开始那么挣扎,打他,咬他,原来是误会他了。他胳膊上的牙印好红肿清晰。伤疤,永远停留在了时光里,任谁都涂抹不掉。无论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擦干她,抱她上床,掖好被子。她在看他,淡淡地观察。上次见的,他鬓角的伤疤已经不见了,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沧桑,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给他那帅气的脸添加了一丝不羁。他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这个男人,将男人的成熟浑厚狂野不羁奔放和内敛,做到了真正的收放自如行云流水,也将撼人魂魄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他以前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样呢?他经历了什么?怎么又这么大的变化?
“吃过饭再走吧?”
叶明心迎着他的眼睛:“衣服。”
“好。”
答非所问,但一切明了。
他到另一间卧室取来了早命人送来的衣服,只不过为了怕吵醒她才放到了这里。
一大摞衣服隔着被子重重砸在她身上,她听到关门声,钻了出来。
从里面的内衣穿到外面的羽绒服,她把自己穿成个圆球,一床的衣服全在她身上,对了,帽子,围脖,手套。棉袜,棉靴,好,走人。
施南卿看到了人的腿,确定不是衣服在移动,猛蹿几步,拽住了那个人。果真是个人,他看到了全身上下只露着眼睛的叶明心。
他什么也不说,动手剥她衣服,屋里温度这么高,穿这么多,想中暑不是?
手刚扬起,她却抱着头蹲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原来她在等着他的打。
圆球缩成一团,在他脚旁微微抖着。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她不怕挨打,她是怕疼。
长桌,一人一端。
碗里的小米粥香气缭绕,她的口水不觉溢满,她吞了下去,搅动勺子。当的一声响,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觑一眼施南卿。还好,他低着头,没听到的样子。
她只喝粥,对桌上的其他事物视而不见。无意间看到窗外,窗帘不知何时升起,落地窗外是冬日下的城市。高楼鳞次栉比,其间有多少得意与失意,高贵与卑微的灵魂。
这应该是她从里面出来的第二天吧,她又不能确定。她没来过这里,无法判断太阳是上午的还是下午的。
“我手机呢?”
施南卿睨了她一眼,从身后台子上拿过,大手一推,手机滑了过来。
她想了一下,先拨通静静的号。
静静像在睡觉,听是她,扬着声音语速极快地咋呼一阵子。她心忽而一暖,为她的关心着急。她告诉她很好。在休息,没有事。静静问她是怎么出来的,她去看的时候,人家连让她进都不叫。她突然想起她的嫌疑是怎么洗脱的?
挂了电话,她看向了施南卿。既然是他抱她回来的,那方正也该知道了。
她摩挲会手机,决定打给方正。
通了,喊了声叔叔,却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方正沉默会,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去。
小妞,你不是不知道方正的号啊?
施南卿吃过,把碗碟放水槽里。看向在沙发尽头太阳下眯着眼睛的那个人。阳光隔着玻璃,仍是刺眼。她的脸白皙到透明,昨晚他帮她擦脸时,手上光滑细腻的触感似乎还在。
叶明心后悔给方正打电话了,她应该从这里出去之后再打的。还有,于光和的手机为什么关机?她有没有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方正会不会指责她?乔阿姨知道了吗?
她有些懊恼地捧住了头。
熟悉的中药味飘来。施南卿在一个砂锅里搅着什么。对了,昨晚,谁给她扎的针?谁给她换的衣服?这个屋子没有女人的东西。叶明心咬住了唇。
药在锅里咕嘟咕嘟滚着,烟气上升,苦味弥漫。厨具再高档也不能吸走全部的气息和此时叶明心的羞愤。
施南卿感觉背后有嗖嗖凉气,不管这些。他把药篦到大碗里,见还有药渣,又篦了一遍。
电话响了,他迟疑几秒,和叶明心目光相遇后,低下头接通。
叶明心回过头,继续看窗外,耳边不时有男人有压低的笑声和温柔的轻语。
有人敲门,叶明心为了不打断那个人电话情缘,决定做一次主人,前去开门。施南卿听到门响,随即挂了电话,跟在叶明心身后。
当方正看到门后的两人时,在他们脸上来回扫视,没说什么。
难堪的沉默,叶明心瞅几眼低眉的方正在沙发上扭几下后,决定主动承认错误:“叔,我错了。”
嗯?方正抬眼看她。
她低着头接着说,我不该去那里工作,我不该不和你说。
唉,在里面受苦,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就这么不爱自己的身体吗?方正深沉的叹息,叶明心泪啪啪地落。
“我错了。叔。”
“知道错就喝了吧。”
看来他并不会熬药,抑或是故意的,一大碗药,气息都是苦的,她的泪滴到碗里,一圈一圈水纹漾开。
在两个男人的逼视下,她捧着碗咕咚咕咚地喝得一滴不剩。留有的味苦,她哆嗦着适应。碗被接走后,一块方糖被塞进了嘴里,嘴角也顺势被轻轻抹了下。她余光瞄到方正正襟危坐,不朝这看一眼。
她咯吱咯吱咬糖,真甜。
“你准备干什么?”方正询问。
叶明心眨了下眼:“我钱呢?”
这个死女人,打人脸的手段可真没得说。一个是她爸,一个是她未婚夫,活生生在她面前坐着,她居然还想着她在那种地方挣的钱去哪了?那是什么地方,别人不清楚,他施南卿还不清楚吗?
“还有,那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抓我?我是怎么出来的?”
叶明心听完方正的解答,过一会儿才明白为什么刚进去就有人抽她的血,以及他们对她的重视。她真的没想到会是毒品。更没想到灵露的佛口蛇心,看来,Ariel是回不去了。
我和南卿想的是,让你先修养一段,再让你回学校。
为什么要牵扯他?
“我的钱呢?我有钱了,想换个学校。”
“没收了!”语气真不善。看来施南卿比那些人更确定她是个毒贩。
叶明心咬咬牙,还好,没收的只是兜里的几百元,家里还有。
“等几天,我再找别的工作,叔叔放心,找好工作,我一定告诉你。嗯,乔阿姨知道吗?”
“你想让她知道吗?”
她急忙摇头,她不想让她多心。
“我没说,说不说在你。”
方正蹙眉探过身:“你和沈度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两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