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儿张张嘴,还未说话,秦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哼!王妃是何等人物?论气度,心胸豁达,英明公正!论姿容,又有哪个比她更适合做我父王的良配?!绮儿夫人此言——”
绮儿“噗通”一声跪倒地上,手指扣着地面,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抖声辩道:“公主恕罪!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将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妾们自是望其项背,倾慕不已。妾方才所言,乃是……乃因公主是出自王爷血脉,旁等人比不得公主尊贵!”
出自王爷血脉?呸,她一半血脉还出自王妃呢!冷冷睨她一眼,抿了口茶:“哪有子女掩住父母风头的?绮儿夫人这不是给本公主戴不孝的帽子吗?”
绮儿无一丝血色的脸,更加显得青灰难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辩解不得。
秦珂悠悠抿着茶,对她风中小树般又抖又晃的样子很满意,让你再张狂,让你想出风头,哼!直到一杯茶见底,这才搁下杯子,起身道:“行了都回吧,你们的心意,本公主心领了。”
“是,恭送公主。”秦珂本来是个随和的女娃娃,顶多霸道了点。可是习武多年,又被这等级分明的封建制度熏陶许久,此时一口一声的“本公主”,倒真有几分骄纵跋扈的样子,唬得众位夫人畏惧起来,只道这个公主随了王爷的性子,难伺候!
秦珂出了门便行往王妃处,直到进了院子还一脸笑意:“娘,娘啊,宝贝来啦!”
院子里的小丫头掩嘴直笑,这个公主嗓门儿好大,从来用不着她们禀报,欠身道:“见过公主。”
珊儿立在门外,见她一来,扑过去捂她的嘴:“嘘!嘘!公主,您小点声儿!”
“怎么了?”秦珂捏着她的腮帮子,心道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怎么没在里面伺候着?”
珊儿面上浮起一丝极欢喜的神情,隐隐带着股子调笑:“嘘,王爷在里面哪!”
“有情况?”秦珂瞪大了眼睛,她是什么人啊,闻腥就能找见肉,见珊儿笑得暧昧,一下子激动起来:“什么情况?王爷昨晚没回去?现在还没走?”
珊儿这下改捂自己嘴巴了,嘻嘻笑着:“公主真是聪明,可不是?王爷在王妃这里歇了两日了,今早就没回去,在屋里陪王妃说话儿呢。”
秦珂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下巴直点,这样多好啊,夫妻就该这样子么,哦呵呵!
摸着下巴,脑筋又转开了,她得尽最大努力给两人制造机会啊!嗯,绊脚石一定踢除了,不仅那些个不老实的家伙要收拾收拾,就连马上要嫁进来的容颜也要敲打敲打!
她其实蛮想一锅老鼠药把她们全毒死的,但是这主意紧紧能想想罢了,决计实现不了。以东亭王的位高权重,府里没有一个妾室是不可能的,还得留几个。嗯,那就留几个老实的,譬如青翡之流。
“宝贝来啦?”王妃早听见她的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宝贝是来叫娘用膳的吧?真乖。”
东亭王跟在王妃身后走了出来,眼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出了门就紧贴着王妃向外走:“走,用膳去。”
秦珂瞧瞧这个,瞅瞅那个,直觉俩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看王妃哦,那简直就像沾满雨水珠的娇艳玫瑰。东亭王呢,就……嗯,像偷着腥的狐狸。嗯,俩人有猫腻。
她紧挨着王妃另一侧,眼睛不时扫描着她的脖颈,想从她身上发现些苗头。奈何冬天的衣服领子都很高,什么也看不见。哎哟,可把她心痒得哟,恨不得扒开王妃的衣服好好瞧瞧。
东亭王发现她的不对劲,拍拍她的脑袋:“珂儿看什么呢?”
“嘿嘿。”秦珂奸诈地笑笑,一点没有不好意思,转转眼珠不再言语。
一顿饭吃得欢喜又无奈。秦珂跟姬云长两人不时面面相觑,实在是东亭王跟王妃秀恩爱秀得旁若无人,你给我盛盛饭我给你夹个菜之类,两人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珂儿,云长,吃慢些,那么急干什么?”王妃见两人埋头猛扒饭,很疑惑。
吃慢些?两人又相视一眼,索性将头埋进碗里,眼不见不愁。
饭后,东亭王与姬云长忙公务去了,秦珂便扶着王妃四处走走消消食儿。
“娘,今天早上有几位夫人到我那里去了。”
“哦?”
“我使计试了试她们,发现一个两个都不老实。有好收拾的,也有滑不留手的。”秦珂揪着衣带,试探道:“娘,咱把她们打发走吧?”
王妃眼光瞟向别处,没搭腔。府里这么多人,不得不说是她放任的结果。当时她对他寒了心,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往府里纳人。其实他不是个风流性子,他只不过是想要子嗣罢了。
现在女儿回来了,相处得和乐融融,她该原谅他吗?
秦珂等不到她的话,咬了咬唇,道:“娘,我说这个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通知你罢了。”
王妃心头一动,眼眶有些发热,“嗯”了一声儿。
第二日,绮儿夫人病重,说是在公主这里言语不慎,自责过重一病不起。
又过了几日,有人见到妙儿夫人无意中的得色,却是她嫉恨绮儿在王爷公主这里出风头,暗中下手。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本该当场仗毙,考虑到她娘家的雄厚势力,便饶她一命,收拾了个偏远院落给她住下,变相打入冷宫。
绮儿思虑过重,身子骨愈发柔弱,走两步就头晕,渐渐也不爱出门了。
几日的功夫,两位夫人失了宠。
博渊阁。
“珂儿这两日在忙什么?”东亭王一身素锦,左手执卷,右手握笔,坐得笔直。瞅瞅桌案前站得晃晃悠悠,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秦珂,眸中闪过好笑的意味。
秦珂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喉头逸出一声“嗯”,脑袋依旧往下一点一点——她困啊!本来睡得好好的,偏偏被问青捏住鼻子给憋醒了,见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才知她不是故意的:这丫头可从来不敢叫她起床的,自从她发了一回起床气之后。
她穿戴洗漱好刚一出门,便看见一脸冰霜的高凌站在门外,不知东亭王发什么闲心要找她。好吧,反正都已经起来了,便随他走一趟好了。
可是她来了书房之后,东亭王却不吱声,只顾忙他自己的。屋里置放了好些炭盆,暖暖的气息加上映射进来的光线,催得她又想睡了。空气中的灰尘飘飘悠悠,沉沉浮浮地在她眼前晃荡,硬是看得她眼皮打架瞌睡起来。
脑细胞也跟在闲适的灰尘一样,慢慢悠悠不处理数据,好一会儿秦珂才反应过来,稍稍回神:“啊?你刚才说什么?哦,问我忙不忙啊,不忙,挺悠闲的。”
东亭王脸一黑,她说不忙?挺悠闲?!她这样悠闲都能挤兑他两位夫人,那她忙碌起来——
“嗯,珂儿不忙就好,父王正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呢。皇上刚刚拨了四个教习嬷嬷给你,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午时就能到。日后有这几位嬷嬷陪着,珂儿就不会闲得无聊了。”
嘎?秦珂眼眶一睁,四个嬷嬷?她眼前唰地闪过容嬷嬷桂嬷嬷折腾小燕子紫薇的情形,只觉头顶飞过一群乌鸦,每只乌鸦都在她脑袋上留下些纪念品,挠挠头道:“父王,四、四、四个嬷嬷?”
娘哎,四个嬷嬷?还让不让人活了?!
东亭王看着她结巴的情形,唇角一勾,笑了:“这不是宫里嬷嬷众多,养不过来吗?便给咱府里多拨了两个。”
噗——秦珂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肩膀立时塌了下去:嬷嬷众多,养不过来?这是在委婉告诉她,不怕她使坏吗?
宫里的嬷嬷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吧?秦珂这时一点也不瞌睡了,眼珠子直转:宫里的后备嬷嬷真像他说得那么多吗?她能打发干净吗?该不会她打发走一个,他便送回来一车吧?
她只觉掉进了泥潭,可劲儿扑腾也脱不开身,脸上摆出个谄媚的笑:“父王,嘿嘿,那些嬷嬷严肃吗?好糊弄吗?”
“这些嬷嬷都是培养出来专门训练皇子公主的,你只消听从她们的教导,自是无碍。”
秦珂闻言,眼泪哗哗的,一捂脸夺门而出:人家要去找娘亲啦!
东亭王看着她奔逃的身影,笑得更欢畅。
掩面飞奔,秦珂真是后悔死了,她干嘛说很清闲?她顾得了王妃顾不了容榕,明明就是忙得要死嘛!
然而事态总不已人的意志而转移。午时时分,嬷嬷们便一同踏进韶华园的院子。
这几个嬷嬷岁数都不小了,搞不好连皇上跟几位王爷都教导过。见着秦珂时,不屈膝不叩拜,仅仅福了福身子:“见过公主。”
秦珂心头一惊,面上并不显露,颔首道:“嬷嬷们好。”
“奴是李嬷嬷,专教礼仪。”
“奴是宋嬷嬷,专教女红。”
“奴是夏嬷嬷,专教琴棋。”
“奴是连嬷嬷,专教歌舞。”
几位嬷嬷挨个简介一番,听得秦珂头大,名字跟人对不上号。实在是几人长相差不多少,若不是衣衫的颜色不同,她根本就以为是一个人。
寻思着自己不知要在她们手里翻腾多久,得留个好印象,起码不能记不住人家的称谓。便趁着她们低眉敛目之际,细细打量起来。
唔,李嬷嬷的仪态比之四位更加规整,跟模子架子似的,不愧是教礼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