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小心掉下去!”康蹇胳膊长,一下子便把搂到身边,紧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将军……啊不是,蹇少爷,离这么近,很热!”秦珂贴着他的胳膊,只恨自己挪动得慢,强迫自己不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苦恼地哀求道。
康蹇瞅瞅她额上明显的汗迹,眸中泛起一丝懊恼:真讨厌,如果是冬天就好了。嗯,冬天再抱着她跃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看雪花。那样,她肯定会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
“蹇少爷?”秦珂觉得他笑得好奇怪,忍不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珂在院中坐了许久,眼瞧着这夜都深了,珂想回去歇息了。”
“嗯?”康蹇微微蹙眉,很有些不舍。他要跟她成亲,皇上就会给他升职,那么他也会越来越忙,十天半月见不着她也是常事。
然而看着秦珂打哈欠打得眼角都泛起水迹,叹息一声,只好送她下去:“你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男人果然是祸水。秦珂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腹诽,康蹇啊康蹇,我对你是越来越有意见了。
“哟,公主,您可真是好教养,客人来了许久都不带招呼的?”
秦珂头都不抬,自管吃饭。也不知是哪个小厮多嘴,又或者她们自己看见了,反正这四只小妾一大早的就来质问她,昨天康蹇搂着她上房顶的事情。
小C见她吃得旁若无人,气得去掀她的饭碗:“我叫你吃!”
“啪!”小C动作极快,力道又大,一下子便将她面前的饭碗呼啦扇到地上,叮的一声碎了。
秦珂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盯着她道:“你们一大早地跑来吵我睡觉,我忍了。你们闹腾着不让我安静吃饭,我也不跟你们计较。可是,砸人饭碗这可是缺天良的事情。要么你们赶紧滚,要么就别怪我不客气!”
“公主,怎么了?”福儿刚出去给秦珂端菜,没想到一转身的功夫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眸光一暗,生了怒气。
“福儿,你来得正好。康儿呢?”区区几个小妾,长了狗胆敢摔她饭碗?
“康儿……”福儿忽地泄了底气,有些支吾,“康儿,康儿不在。”
小B见状,抱胸笑开了:“哟,我倒要瞧瞧,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秦珂深呼吸几口气,攥紧拳头,尽量保持镇静,直直盯着小B道:“三少爷本来有六个妾室。病死一个,失踪一个,现在只剩下你们四个。你觉得,我知不知道失踪的那位,现在哪里?你猜猜,我能不能找出病死的那个,真正死掉的证据?”
她嗓音喑哑,低沉而缓慢地说着,带着股森森鬼气。小B被她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莫名觉得背后闪过一丝冷风,吓得连连后退,与小A她们团在一起。
“你们滚不滚?再不滚,哼!”秦珂说完也不理她们,径直走向卧室。
所谓做贼心虚,胆子再大也底气不足。小A四个面面相觑,犹疑片刻,呼啦啦全跑走了。
“福儿,康儿呢?”秦珂立在窗前,背着手冷冷问道。
福儿心头一跳,想起她刚才被人欺辱的样子,忽然心生歉疚:“公主,康儿她……”
“唉!”秦珂叹了口气,大致也猜到几分。皇上给了她四个侍女,路上死了一半,活下来的这两个一个武功卓绝,一个心计顶尖。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能干什么?换句话,她们干不了什么?
死皇帝狠心废了她的武功,断是对她一丝一毫的情谊也无。是以这两个侍女,并不是来补偿她、伺候她的,只瞧瞧她们两个路上的表现就知道了。
于是,她们是得了皇上密令,做些机密的事情么?秦珂想起那本被康儿揣进怀里的“天书”,摆摆手道:“你出去吧,我既无权追究,也无资格追究。”
福儿叹了口气,福一福身子,退下了。
“公主,我刚讨了些冰块儿来,您尝尝这酸梅汤怎么样?”福儿轻步移来,手捧一只白净纤巧的细瓷碗。
秦珂接过碗,指肚轻蹭着碗壁集聚的水珠,瞅着碗内漂浮的碎冰块,喜出望外:“呀,福儿你有心了。”
“公主过誉了。”福儿谦和笑着,又嘱咐道:“公主你身体不大好,慢些吃。”
“嗯嗯。”秦珂早已舀起一勺汤水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睛,长叹一声:“啊——”
自那件事情过后,康儿虽没什么改变,福儿却对她上心很多,渐渐像个侍女了。唔,甚好。
“这酸梅汤还有吗?你再端两碗过来,叫上康儿咱们一起凉快凉快。”
福儿扯扯唇角,道:“公主吃就好,不用管奴婢们。”
秦珂抬头一望,屋里没有康儿的身影。啧啧,又不知跑哪里折腾去了,便道:“福儿,你……你告诫告诫她,让她处事时小心些,免得被人逮了。到那时……谁能护得住她?”
“是,公主,福儿知道了。”福儿柔和笑着,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秦珂见状,无言地摇摇头,继续抿她的宝贝酸梅汤。
“云珂?云珂?”院中响起一声娇俏带笑的声音,伴着一阵香风,走进来一位明艳的高挑美人。
秦珂放下碗,起身笑道:“二嫂来啦,快坐。”
静瑶呵呵一笑,瞅着她身前的酸梅汤道:“哟,这真是身子好利索了,都不忌生冷了?”
“少吃点,吃慢点还是无碍的。”秦珂冲福儿招招手,“福儿,这酸梅汤还有没有了?要还有的话,给二夫人也盛一碗来。”
“有,福儿马上去拿。”福儿跪地向静瑶一拜,旋即起身退下。
静瑶满意地点点头:“这丫头不错,教一回便记住了礼数。”
“嗯,福儿这丫头确实不错。”秦珂点头附和道,“二嫂今日来,有什么事情?”
“没事不能来转转啊?”静瑶伸手掐掐她颊上的肉,唇角一弯,眯眼笑了起来:“不过二嫂今儿来,还真有好消息告诉你。”
“嗯?什么好消息?”秦珂被她掐得有点疼,强忍住抗拒的情绪,随着她的话挤出抹笑容。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静瑶似乎很高兴,伸指又捏捏她的脸蛋儿,方道:“我刚从老夫人那里出来,老夫人听闻你休养月余身体好了许多,便差人算了算日子,说下个月六号是好日子,要你同三弟拜堂呢。”
秦珂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忘了,只觉眼前砰砰开始冒炸雷,一波又一波,直炸得她脑中轰鸣一片,晕得不能思考。
静瑶掩嘴笑起来,点点她的额头,戏道:“看把你高兴的,真是个傻丫头。”
……于是,她还能说什么?秦珂抚着脖子,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眼泪汪汪地看着静瑶:“多,多谢二嫂前来相告。”
“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福儿已经把酸梅汤端来,静瑶浅浅尝一口,关切道:“这几日你且好好将养身子,免得洞房的时候……咯咯。”
秦珂黑了脸,干笑着应付,只盼她琐事缠身,赶紧快快走掉。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静瑶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拉着她东聊西扯了许久,这才抽身离去。
“公主?”福儿眼看着秦珂的脸色变得黑如锅底,取了扇子给她扇凉,“公主,你还好吧?”
“公主,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嫁给他,做什么还郁郁不乐?”又不是嫁给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或者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福儿实在不解,她还没看清自己所处的形势吗,为何还不认命?
“你下去吧。”秦珂劈手夺过扇子,背过身去。
福儿怔了怔,见她面上神色愈来愈冷,只得欠身告退:“是,福儿这就退下,公主还是放宽心为好。”
秦珂走到窗前,手中扇子呼啦啦扇得极快,然而愈扇愈烦躁,忽地抡起胳膊将扇子砸到窗棂上:“你祖宗的!”
她叉着腰在房里走来走去,踢踢桌子,踹踹板凳,揪揪头发,脑浆全变成了浆糊,无论如何想不出什么办法能避开成亲,最终“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其实她是个鸵鸟。但凡她解决不掉的事情,总爱藏于心中,深深埋起,以图避过自己的耳目。和亲的事情也是这样,其实她不想嫁人,尤其不能嫁自己不喜欢的人。可是这事情她又无力改变,便整日嘻嘻哈哈转移注意力,来蒙蔽自己的心。
可是现在,有人往她心里扎了一刀子,精准地挑出她深埋的心事,亮在她眼前。
瞒不了了。她心里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懊悔,无力地缓缓蹲下,埋首于膝间。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不想嫁,不想嫁给康蹇,一点都不想嫁。她不喜欢他,她不想嫁,不想嫁,不想嫁。
她忽然很后悔,为何没在路上耍尽手段跑掉。如果那时她跑掉了……跑掉,又如何?她武功没有了,想给人当镖师赚些银钱维持生活都不能。搞不好,不是饿死就是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行当。
可是……比起就这么嫁人,她情愿当乞丐啊啊啊!
“呵呵。”头顶响起一声轻笑,清冽如潭水溅寒玉般,煞是好听。
秦珂听到这笑声,惊得呼啦站起身来,瞪着眼睛,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姬云长?你……”
“怎么,见到我这么高兴?”她身前站了个白衣少年,不,不能说是少年,这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子,生涩与清朗并存,别样的俊秀。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嘴角噙着抹笑意,“要嫁人了啊?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