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C见她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推推小A道:“嘘!小点声儿,公主既然住这样破旧的地方,肯定是不招待见啊,哪里有礼物?!”
她这声音大得,连外面泡茶的福儿都听见了。
“谁不招待见了?”一股凉风窜进来,众人面前出现一个高挑挺拔的少女,“哟,哪里来的一帮子残花败柳,在这儿学人家花枝招展?”
秦珂在心里赞了声好,心道康儿虽然不太讨喜,但是性子直,又肯出头,偶尔还是招人待见的。
康儿捏捏鼻子,开始拿袖子在面前扇忽:“哎哟,你们身上喷的什么呀?掉茅坑里没洗干净是吧?”
“你——”小B恨她骂她们残花败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哎哟,我说姑娘们,你们赶紧走吧,可别在我家公主跟前晃悠了,熏坏我家公主怎么办?我家公主长这么天香国色,又柔弱娇嫩,被你们这一熏,病了谁担当得起?”康儿直接站到秦珂身前,把她往里撵,“公主您快走,这里危险!”
“扑哧!”秦珂实在受不住,笑了出来。
小A也恼了,伸手指着康儿的鼻子要骂:“你这个——啊!”
康儿“唰”地抽出宝剑,把锃亮的剑面当照妖镜使,瞅瞅这个,又瞟瞟那个,摇头晃脑地道:“哎呀,妖怪,哪里逃!”
她连连挽了几个剑花,直吓得小A几个花容失色,骂了几声晦气便跑远了。
“公主,这种家伙,你怎么放任她们进来?”康儿见她们走了,便收回剑,白了秦珂一眼。
这家伙,又不可爱了。秦珂摇摇头,开始吃那碗冷下来的粥:“闲着无聊么,看她们能闹出些什么笑话。”
福儿泡好茶进来,却不见了人,叹息道:“人都走了,这茶岂不可惜了?”
“不可惜,留着吧,待她们下次来,热一热给她们喝就行。”秦珂头也不抬,答道。
“公主,您下次还放她们进来?”福儿诧异地看着她,“公主,她们这是来示威,来欺负你来了,你怎么……”
秦珂一顿,挠挠额头:是啊,她们是来欺负她来了,她真的那么闲,需要她们来解闷?可是,如果不让她们来,该怎么做呢?
给她们一人半颗小鸟依人,让她们走不动路?或者给她们用些红颜妖娆,让她们没脸见人?
“公主,您真打算这么轻饶了她们?”福儿嗅着空中残留的脂粉香味儿,嫌恶地皱起眉头。
“嗯?”秦珂没忽略她语气中的不满,歪头一思考,笑道:“这次先这样吧。如若她们下次还敢无礼刁蛮,我再收拾她们也不迟。”
她们今天来不过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并没太落她的面子。既然如此,她也不至于那么没品,为这么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福儿摇摇头,端过她用过的粥碗送去厨房。康儿则耸耸肩,满脸无所谓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过方才秦珂看不懂而丢在一边的书看起来。
她轻快地翻着书页,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展开,竟似看得津津有味。秦珂心下好奇,凑过去问道:“康儿,这书上写得什么呀,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怎么你跟福儿都看得入神,我却瞧不懂呢?”
康儿瞅了她一眼,笑而不语地将书塞进怀里,嗖地窜出屋门,不见了踪影儿。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秦珂撇撇嘴,也不好奇,揉着吃饱喝足的肚子,走到床前仰面一躺,看着屋顶发起呆来。
她大睁着眼睛,盯着屋顶上的砖瓦,渐渐神游四方,刹不住心神。
未来的日子,她会同现在一样,一样的无聊,一样的憋屈么?每日里面对一群眼高于顶的男人,面对一群骄傲乏味的女人,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
若日后她在康府的日子,便是如现在这般混吃等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活着,能只知道吃喝拉撒,能为贪恋一时的衣食无忧,便背弃了自己的理想追求吗?不,不能。秦珂握紧拳头,她不想,真的不想,做一只笼中鸟。
曾经,她以为自己能为了生命而牺牲一切,包括自由,包括尊严,包括良知。可是现在……也许是她变了,也许她从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心。现在的她,最爱自由,最想无拘无束地飞翔在辽阔高空。哪怕食不果腹,哪怕衣不蔽体,哪怕经受风吹雨淋。
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向往自由的脚步!
秦珂闭上眼睛,听到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以及激烈攒动的心跳声,心中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念头——逃跑,她要逃跑!
逃跑,其实是自一开始便深植她心底的念头。只不过,不时被这样那样的缘由打散或者压住。现在……它蠢蠢欲动,它不安于内,它要爆发了。
可是,她要如何跑呢?她现在身居内院,手无缚鸡之力,有何本领去逃?把整座康府的人全拿蒙汗药灌倒么?呵,先不说其他,光蒙汗药就集不到!
秦珂伸手按住胸前,那里不同于肌肤的柔软,有点硬。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有毒药,也有解毒丸。
她就这么些药,搞定几个人还可以,对付整座康府的人?简直说笑,天方夜谭。
“唉!”秦珂翻了个身,埋首于软枕中,懊恼又无力地捶着床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间,八月份已经过了大半。
此时正值暑天,即便入夜许久,空气依旧燥热蒸腾,折磨得人睡不着觉。
“老天爷啊,你敢不敢下场雨淋死我?”秦珂一手端着壶凉茶,一手捏着只瓷杯,坐在院中消磨时间。
偶尔有股小风吹来,可是还没让她爽透,便又消失了。秦珂懊恼极了,可是风岂是人能留得住的?自管来去随意,毫不逗留。
话说,她心中曾经升起过很恶劣的念头,那就是唤康儿或者福儿给她打扇子。不过,且不说以那俩丫头的高傲心性儿,愿不愿意给她劳心劳力,单她自己就过不了自己那关。唔,她觉得自己那样是在欺负人,是在摆官僚主义,欺压贫农。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现象:她一个人坐在院中,赏着夜空,喝着凉茶。
哀乎?悲乎?凄惨乎?No,no,no,她惬意得紧。一个人,是多么自在随性的情境啊!
“公主好雅兴,夜半独酌赏月?”她摇头晃脑没高兴多久,院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男人笑声。
“咦?三少爷来啦。”话说,她叫他将军习惯了,乍一改口,还挺别扭。唔,叫他小康子或者康小三,还是极不错的。只不过……她不敢啊,哈哈!
康蹇大步走过来,灿笑着坐在她对面,很不见外地夺过她手中的茶壶,仰头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又交还给她:“咦,这什么茶,味道挺特别的。”
秦珂掂掂茶壶,空了。额角滴下好大一滴冷汗,讪笑道:“这是珂自故国带来的茶叶,名唤荷叶香。”
“怪不得,我喝着很新奇。”康蹇灿烂一笑,咧出森森一口小白牙,“公主近来可好?蹇最近忙于公事,都未抽得时间探望公主。”
“嗯?珂挺好的。大嫂给我请了医官,开了几贴药命我每天吃着,我觉得身体渐好呢。”这个没骗人,不是客套话,她的身体是真的渐好。内里气息足了许多,不会再走几步便喘,也不会做些事情便累得撑不住。
“那就好,那就好。”今晚没有月亮,漫天的繁星照亮了深蓝的夜幕,也照得秦珂白瓷般的脸颊愈发晶莹玉润,惹人怜爱。康蹇只觉心头一动,右手便忍不住去抚她的脸颊。
“哎,我脸上有东西吗?”秦珂假装没看出他的意图,先一步抬起手背,粗鲁地擦抹着面庞。
康蹇眼角抽了抽,干咳两声,无语望天。看着那颗颗闪亮的星星,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微微一笑,起身搂过她的腰飞身一跃!
“啊!”秦珂只觉世界一晃,忍不住惊呼一声。待一切定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带到屋顶上,“将,将军?”
“公主……不,云珂,你叫我蹇就好。”康蹇轻柔地替她将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拉着她在屋顶上坐下来,“云珂,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很羡慕人家坐在屋顶上赏月?虽然今晚月亮缺勤,但是看星星也不错,你说呢?”
“啊,嗯,是,挺不错的。”秦珂被他温柔地语气弄得很别扭,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似的,渗得慌。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将目光投向天上的星星,“今晚的星星,好亮啊。”
康蹇盯着她的侧脸,忽觉口舌干燥,咽了口唾沫:“很亮么?在蹇的眼中,它们再亮也亮不过云珂你的眼睛。”
……她能说什么?说谢谢?还是推他一把,说你表调戏人家?
同样是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或者只是发呆想事情。可是跟不同的人在一起,感觉完全不一样。
秦珂忽然很怀念,在韶华园的房顶上与南柯一起掐架时的情景。话说,南柯也老不正经了,每回见他都是风骚地裸着大片胸膛,还捋捋风中飘扬的鬓发,臭美地自夸长得俊,一边又打击她笨。
可是,为啥她觉得跟他在一起是那么惬意,那么随性,那么舒坦,那么愉快?而跟康蹇坐在房顶上,却那么别扭呢?
话说,康蹇长得也不错,身材高大面相俊朗,和亲的路上又极体贴她,处处为她着想。更甚者,她被姬云长掳走后还救了她。可是……可是,她跟他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就是难受,就是别扭!
她心中这么想着,屁股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一旁挪动,尽量离他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