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垂眸浅浅行了个礼,苏婳闲适道:“倒是我不懂规矩了,回府这些时候了也未向各位姨娘妹妹们行礼问安,正好大家都在我就偷了个懒一并给大家请个安。”
凌国极重尊卑,正妻的地位权利极高,姨娘不过是比奴仆地位高了些,膝下有子才算得半个主子。而正妻所出的嫡女嫡子身份也远远高于这些姨娘所出的庶子庶女。
礼法上来说正妻的孩子需唤一声父亲妾室“姨娘”,但尊卑上来说根本无需向姨娘行礼。反倒是姨娘们须得向主母的孩子恭敬行礼,庶子庶女也只能唤母亲为姨娘,唤主母为母亲。
如今苏婳作势要浅浅拜了下去这些个姨娘小姐顿时慌了神,赶紧从座位上起身拦着她。这传出去她们居然让嫡出大小姐给她们行礼,这般枉顾尊卑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被她们拦着苏婳顺势直起本就没多大动作的腰身,顺势往老夫人的左下首坐了下去。望着她们一副惶恐不敢的表情苏婳疑问地挑了挑眉不解道:“姨娘妹妹们这是做什么?”
郭姨娘气愤地咬牙:“大小姐是要折煞妾身等人么?妾身等可承受不起大小姐的礼!”
“哦,规矩还是原来的规矩么?我还以为去了云山三年我凌国的尊卑礼法早已被改了呢。”说着苏婳笑了笑,眉间些许温柔,整个人显得恬淡随和,娴静美好。看得一众姨娘小姐咬牙切齿。
下一秒苏婳面色一变,脸上布满寒霜眉眼间全是清冷,抬手挥落手边精致的茶盏。
砰——
茶盏摔碎在地上,其中的茶水溅到了站在那儿的两个姨娘身上,没等她们惊呼着整理自己的衣裙妆容苏婳地冷喝声传至每个人的耳朵里。
“规矩都让你们忘干净了么?全都给我跪下。”
苏悦望着一脸冷意的苏婳不敢置信地惊呼:“我娘是你的姨娘,你怎么敢让她向你下跪!”
“娘?苏悦,记着你的身份,我们的娘是丞相府的夫人!是爹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太傅府嫡女!如今娘早已逝世,你叫的娘是谁?我倒不知道何时郭姨娘成为这相府主母了!”苏婳凤眸中全是寒意直直地望向一身绿裙的苏悦!
“你你”苏悦被她的眼光吓得一抖,反应过来就想和苏婳争辩,却被回过神来知道后果的郭姨娘死死捂着嘴。
“怎么,我说的不对?这些年长姐不在你的尊卑都忘脑后了?既然不长记性就去给我面壁思过,把尊卑礼法这些全都抄了,什么时候你知道错在何处记得尊卑了我再放你出来。”望着苏悦不甘愤怒的眼神,苏婳头也不抬的吩咐着。
青玉机灵地叫了花厅内的几个婢女准备压着苏悦去面壁,结果苏悦猛地从郭姨娘手中挣了开来大叫:“苏婳,你有什么资格?父亲知道一定会惩罚于你的!这是在祖母的安逸堂你都敢这么放肆!你眼里有没有祖母?有没有父亲?”
“我有何资格?苏悦你也不怕说出去毁了相府!父亲向来清正廉明家教甚严,外人谁不称赞一声相府家风?可如今我堂堂嫡女教训不了你个小小庶女?父亲管教下一个庶女竟敢无视尊卑目无长姐,这要是传出去我相府的名声还要是不要?父亲的官声要是不要?”苏婳说的不疾不徐,可话里的内容却让郭姨娘和苏悦一阵心惊额头密布冷汗。
上首的老夫人一开始被苏婳突然摔落茶盏惊住了,听到苏悦的叫喊顿时回过神来,一张布满褶皱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刚想要呵斥苏婳放肆,却听得话中之意时住了嘴,浑浊的双目直直射向郭姨娘母女。
在老太太眼里没什么比相府的名声儿子的官途更重要了的,她如今的身份享受都是因为这些得来的,而这两母女却想毁了这一切!老太太的目光恨不得剜下郭姨娘娘两一块肉来。
瞄见老夫人森冷的眼神苏婳眉心略缓,缓缓起身对她行了一礼,“这尊卑礼法是开国皇帝定下的,是被当做凌国刑法条律记录典案的。长姐如母,见妹妹差点酿成大祸孙女一时情急忘了这是祖母的地方,让祖母受惊是孙女的错,还望祖母不要怪罪。”
苏婳进退得体一心为相府着想,老夫人自然不会怪罪,招手让苏婳上前来,“这事不怪你,是她们不懂事,与你何干。”
“祖母不怪罪就好,本来这事要是按规矩是要打板子的,不过都是自家人,妹妹年纪还小调教好了知道错了也就行了,祖母,您看?”望了眼有紧张的郭姨娘,苏婳出声询问道。
因为苏婳恭谨的态度,老夫人心里很是满意,闻言颔首:“你是长姐又是嫡出,自己看着办就是。”
“那委屈四妹妹在祠堂呆几日了,祖母您看这样行么?”
“桂嬷嬷,就这么吩咐下去吧。”说是让苏婳看着办,见她仍旧过问自己的意思,老夫人非但没有不耐烦,脸上反而闪过一丝满意。
看老夫人的架势苏悦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的惩罚是绝对逃不了的,失魂落魄的被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找人带了下去。
见着女儿被人架出去郭姨娘傻眼了,本来还想事后让老爷把女儿放出来,结果老夫人插了一脚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回过神来郭姨娘跪下拼命求情:“妾身知道错了,祠堂地处偏僻容易寒凉,四小姐一个姑娘家身子娇弱怎么待的下去,老夫人大小姐念她年幼饶了她吧。”
苏婳端了杯刚沏好的茶,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拂去里面的茶末,“郭姨娘,四妹妹再有几个月便及笄了,现在管教还来得及,若是日后嫁了出去行事作风还是如此,不光妹妹受苦相府也跟着无光。而且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妹妹的婚事怕是得离了盛京了。”
明白苏婳言外之意的郭姨娘不敢再出声求情,老老实实地在一旁跪着,只是美目里不时有厉色划过,长袖下的纤手死死扣住掌心渗出血迹。
眼见着向来有些骄纵的郭姨娘母女两不过片刻中的功夫就被苏婳弄成如今这种境况,站在花厅中的柳姨娘母女并苏怡都有点唏嘘。
扫了眼还站着的三人苏婳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笑:“柳姨娘,二妹妹,三妹妹,你们这是等着我给你们行礼么?”
三人面色一僵,掩下心里的不情愿乖乖施礼,“见过大小姐(大姐姐)。”
“起吧。”
和老太太聊了一会眼见她有些乏了,苏婳这才行礼告退往自己的明夏园走去。
在安逸堂里不过待了半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青玉却满脸轻松无声的大大喘了口气,苏婳不注意瞄见对小丫头夸张的举动觉着好笑的紧。
主仆二人跟着一个小丫头行至明夏园,刚到院门口里面就冲出来了一群婢女齐齐向苏婳行礼,“奴婢们见过大小姐。”
苏婳随意打量了会,淡淡道:“起吧,我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一众婢女乖巧地应声下去做自己的伙计,只留下两个姿容上等的丫鬟走了上来浅浅施了一礼。一个绿裙女婢年约十五六看上去比较好动,另一个橙裙女婢稍大一些看上去比较沉稳。
绿衣女婢:“奴婢碧烟。”
橙衣女婢:“奴婢秋意。”
稍显活泼的碧烟笑眯眯道:“奴婢和秋意姐姐伺候小姐休憩吧。”
“不用了,都下去吧。”苏婳挥了挥手,两个婢女互相看了眼对方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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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密折,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快速出现在书房内恭谨禀报:“主子,那人查到那附近了,那姑娘?”
白衣男子拿着朱笔不是在密折上批示几句,闻言轻笑:“人家都说是自保而已了,不就是与我无关么。”
藏青色身影顿了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想了想开口道:“主子,那姑娘进京了。”
“恩?”闻言男子朱笔微顿然后继续批示,好一会才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询问。
藏青色护卫缓缓把苏婳进京后发生的事都快速说了一遍,连她呵斥苏悦的话都没差一个字。
一边快速把手边的一摞子密折批好,一边听着护卫讲述的事情,等他讲的差不多了男子的密折也快批完了。
听到苏婳的一系列动作,男子为最后一本密折做批示,似有若无的感叹:“她倒是真无聊了。”说完低低笑了下,从密折中抬起头来。
夕阳的霞光撒进书房,镀上了一层蕴漾迷离的美丽色泽,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月白色云纹长袍包裹着欣长消瘦的身躯,眉眼隐在霞光下模糊了面容,只一双好看的凤眸里华光流转似敛了万千星芒。
白暂修长的手轻轻叩击桌面,缓缓的从容不迫的一下又一下,在静谧的书房里极富节奏。半响男子浅浅笑了下,精致的眉眼瞬间绽放出如玉光芒,那低低的宛若叹息的嗓音勾人心魄。
他坐在那儿逆了霞光却比霞光更夺目,虽看不见其面貌,却只一眼便让人为这如玉温润的人惊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