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我。”沉稳的声音暗含几丝焦急,似是在哪儿听过。
一身玄黑色衣衫的男人立在她的身后,见苏婳快速披上罗裙缓缓转身,一双眸子满是热切的盯着她,苏婳淡淡望了眼面前黑衣男人,手中的银针并未收回。男子若在后方便可发现,女子的掌心握着几枚银针,针尖在烛火映照下下点点墨绿色的色泽,显然是淬了毒的。
望了眼面色无波无澜的苏婳,男子恳求道:“玄风恳请姑娘随我去见我家主子一面。”
这个玄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云山苏婳所救之人身边的贴身护卫玄风,玄风半夜找她必然是那人出了什么事。
“不去。”苏婳冷漠道。就算那人出事与她何干,她为何要半夜前往。
玄风一愣,刚才苏婳面色略凝,他还以为是担忧主子,没想到竟是拒绝。想到主子的情况,玄衣蹙眉抱拳道:“玄风得罪姑娘了。”话落伸手朝苏婳袭来,显然是说不通就要强行带走。
苏婳冷冷望了眼玄风,步伐微动快速躲过,手中银针刚要脱手却猛然身体僵住动不了了。隐匿着出其不意点了苏婳穴道的玄清从后面步出,对着苏婳拱了拱手抱歉道:“姑娘谅解,姑娘就大人大量随我去见主子一面,玄清也是没有办法之举,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玄清小心翼翼地赔不是,这才准备上前带着苏婳走人,实在是苏婳那天晚上那一手镇住了在场所有人,玄清想着先好声好气地道个歉,说不定苏婳就看在他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不计较了。不然等什么时候也给他往脑后那么一抛一砸,想想如今的那位瞎了眼的兄弟,玄清默默抖了抖。
被人扛起的苏婳眯了眯好看的凤眸,一动不动仍由着两人带着她出了相府左绕又绕,出了盛京城门往郊外飞掠而去。风在身边疾驰而过,苏婳不适的闭着眼睛,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停歇时,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简单的小院外。
小院内守候着十来个呼吸绵长目光锐利的护卫,刚刚被解开了穴道的苏婳蹙了蹙眉,收回了手中的银针,转头对着玄清听不出喜怒的吩咐:“带我去见他。”
玄清怔了下,然后快步带着苏婳前往院子内的一间厢房,未进厢房就感觉温度很高,等到玄清推门时就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苏婳皱了皱眉跟着步入房间。
室内简单干净,只是夏日里房内十多个大火炉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热气蒸腾蕴漾,四周的门窗又关严合实,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房内一个穿着僧衣的和尚在坐在床边,背后的一大片衣料早已汗湿,走到近前才发现,老和尚捏着床上之人的手腕把着脉。
苏婳静立在一旁,看向床上躺着的人。那人容颜仍旧美好,只是脸色比上次还要难看,面色煞白,嘴唇青紫一片,身上盖了好几条被子仍旧轻微发抖,像是极冷。修长好看的眉紧蹙着,看上去很痛苦,却仍旧如上次一般不吭一声。
等到老和尚的手从那人的手腕上离开,玄风立即问道:“虚空大师,如何?我家主子怎么样?”玄清担忧的望了眼主子也望向了虚空大师。
虚空起身用僧袍擦拭了下额头的汗,叹息道:“容施主情况不太好,寒毒发作过猛,老衲想要为他用内力压制都不得其法。容施主心脉受损过重,平日还好,有内功护着,老衲再辅助一番便可,这次内力损耗严重,老衲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害了施主,只能开些温和的药物滋补着,其他就得看容施主自己了。”
玄清两人闻言就明白虚空的意思是看主子能不能自己挨过去,挨不过去就没办法两人只得把希望巴巴地寄托在苏婳身上,定着两人炽热的视线苏婳从容坐在床边,纤指搭在容珏的脉搏上细细感受着,半响清冷道:“取银针来。”
银针烛火消毒,快速扒开男人上衣,在心脉附近手法娴熟的快速落针,眼看最后一针落下的地方,虚空出声阻拦:“女施主万万不可,那里一针下去会出事的,容施主心脉不好承受不住的。”说着就轻轻挥了一掌,想要用内力阻拦苏婳落针。
苏婳脚下步伐一错,明明移动的距离不大却擦着虚空的内力而过,那一针稳稳落下,果不其然心脉受到刺激容珏痛苦地面容些许狰狞。玄风两人慢了一拍,正准备攻向苏婳,却见她手一挥白色的粉末在容珏口鼻处轻洒,容珏面色微微舒缓,呼吸绵长平稳,身体虽然还不自觉的发抖,但明显不再感到痛苦了。
玄清两人赶紧收回招式,虚空望了望容珏的面色笑着开口道:“女施主很是聪慧,那药物可是暂时麻痹身体的?”用银针刺激心脉血液流通,过度的刺激对心脏不好于是暂时麻痹身体,让心脉血液流通,却不止于速度过快承受不住,果然很妙。
苏婳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手下快速的继续施针,和之前的银针相辅相成护住了心脉,转首对着虚空大师做了个请的姿势,自个走到不远处的案几旁提笔写下药方。
虚空大师明了的上前为容珏输送内力,玄清接过苏婳写好的药方就迅速出去找人煎药,半个时辰后端着药碗进来,刚提步走至床边,就听身后的女子凉凉道:“不怕我写的是毒方害了你们主子?”
玄清顿住脚步,转身望着苏婳道:“姑娘不会做出如此蠢事。”这里都是他们的人,没谁会想不开的做出自焚之举。
苏婳不置可否,垂着眸子,烛火摇曳下眉眼些许不真切,好看却也凉薄的紧。“谁说药物会当场发作?”
玄清一梗,这姑娘的医术如此不凡,以前从未听过使人身体麻痹的药物,要是方子里药物配合着形成别的药效,院外的大夫也未必看得出来,如此不就是害了主子?
“我信姑娘不会害我。”就在玄清犹豫时,一道含笑的嗓音从床边传来,那声音宛若春天里细密的小雨,含着股润物的温柔,却点点滴滴砸入人心,不痛反而让人心坎一软。
苏婳闻言抬头向床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不知何时转醒,虚空大师则在一旁调息休憩。
许是身体还未褪去麻痹之感,被玄风半扶着靠坐在床头,漂亮的凤眸噙着笑意,点点温柔在眸中晕开,荡出一圈圈迷人的涟漪。面色仍旧看着苍白,却难掩风采,只是平添些许无害,愈发夺人视线。
苏婳眯着凤眸,半响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人心难测,与她无关之人罢了。
容珏笑了笑并不多言,眼神示意玄清把药端来,然后慢慢喝尽。
苏婳淡淡望了他一眼,起身道:“既然没事了,我该回了。”
玄清这会也回过味来了,对着苏婳歉然的行礼,开口:“深夜带了姑娘来此,实在是事出突然,未免主子有事迫不得己,姑娘勿怪,玄清这就送姑娘回府。”苏婳刚才此举只是为了警告他们,她可救人便可不着痕迹的杀人,显然先前强行绑人的举动让她不悦。
随着玄清步出厢房,闷热的感觉从胸口褪去,缓缓回头望了眼房门,眸色复杂,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解决了这个男人的。但是抬手贴在胸口,手掌感到心脏有力的一下下跳动,罢了。
厢房内,虚空大师见容珏情况稳定,和蔼的笑着起身告辞:“女施主到底心善,容施主既无大碍,老衲就告退了。”
容珏笑笑,吩咐玄风送送虚空,等到两人出去时,低头勾了勾唇角,心善?或许吧。
被玄清带回相府寅时将过,休息了一个时辰,苏婳起身照常的前往安逸堂给老夫人请安,贾姨娘等人都被禁足,平日里还算热闹的院子寂静下来。等了会,前去通报的丫头回来一脸为难的看着苏婳,轻声道:“大小姐,老夫人说是身体不舒坦,让您回去。”
丫鬟说的还是委婉的,燕文玉的嫁妆被收了回去,喜好奢靡的老夫人自然不乐意,听到苏婳前来请安直接摔了茶杯让她滚,说是没这个没心没肺惦记祖母东西的不孝孙女。
老夫人想要给苏婳难堪是以故意大声呵斥,在外面候着的苏婳自然听到了,还听的清清楚楚,没心没肺惦记祖母东西?
望了眼安静的小院,苏婳淡漠道:“既然祖母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了,等祖母好了我再给她老人家请安。”说完直接带着丫鬟离开小院,干脆利落的很。
仗着自己是个长辈,拿了儿媳的嫁妆,如今还想要倚老卖老让孙女前去好声好气的哄着?然后她就应该乖乖送上门去被人羞辱完了把东西送回去?这相府的人一个个如此,也不觉得羞耻,不好意思的是,恕她没这么大能耐。
安逸堂室内,老夫人询问着刚从门口进来的桂嬷嬷:“怎么样?那死丫头怎么说?”
“院里的丫鬟说大小姐只说让您哪,好好休养,身体好了再来看您,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就先回去了。”桂嬷嬷说完果不其然看到老夫人的脸色拉了下来。
老夫人气冲冲地拍了拍手边的桌子,坐在椅子上怒道:“反了,全都反了!这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