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一边的林泉忽然问道:“这烈水能冲毁一切,当初的师尊也无法阻挡,为何这两岸的岩石却还在呢?”
灵霜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手指向两岸七曲八折的岩壁:“你看。”
汹涌的烈水从山顶猛冲而下,却冲不去那拦路的坚岩,只能从其上飞腾而过,虽能冲起无数石屑,林泉却惊讶的发现,那岩石被不断冲刷,却会自动的补齐受损部分,始终不少上一分,他疑惑的望向身边的师尊,却听她轻叹一声,似感怀,又似遗憾:“这就是万年前华风祖师布下的封印了,无论烈水怎样凶猛,都逃不出岩壁的束缚。”
就在这时,猛然一声巨吟响起,悲愤、不甘,惊天动地,就连那漫天的星辰仿佛都颤抖了一下。
林泉望着这条在对天怒哮的烈龙,胸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灵霜却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蓝云带着她们腾空而起,横掠过夜空,转眼就已来到了这烈水的尽头,林泉呆住了,眼前,是一座高耸的石壁,而上面的那条瀑布却不是向下流的,烈水冲到这里,再无前进之路,只能腾空而起,但那石壁上方,却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连这惟一的一条道路都阻绝了,将那漫天的水花逼回到下方的山谷中,他不知冲击了这面石壁多少年,千年,万年,它不断的冲击,强猛的水流将石壁冲出了一条条细纹,却又很快被弥补了,但新生的石壁再次被后来的烈水继续冲刷,就这样做着永无止境的较量。
一声声长吟回荡四方,它不愿让世人遗忘掉它昔日的辉煌,但却只能无奈的看着时光将它留下的印记慢慢冲去,只能在每个月圆之夜,做着这徒劳的长嚎。
穹苍现出祥光万道,放下吧!心中念。
百事轮回一场梦,洪福齐天终是空。
春秋变换风四起,浮华落尽又千年。
用那古老的剑,为君斩断溯源。
愿化彩蝶落叶,游戏人世间。
日月转,星辰灭,数十个纪元,望穹苍风云变换,总逃不脱兴衰成败。
春秋轮转风四起,情仇爱恨都化了烟,又是一纪元,滚滚尘烟仍不灭。
百事轮回一场梦,浮华落尽终是空。
化作一片叶,飘摇天地间。
笑众生愚昧,浑浑噩噩,看不破沧海桑田。
十五的园月洒下万道柔华,他的耳边仿若又响起了遥情当日奏的那一段极乐曲,只是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笑众生愚昧,看不破沧海桑田,这旷世恶龙也一样啊!只是,又有几人能真正看透呢?”
傍晚的雷霆峰,被一片金红色的光辉所笼罩着,夏日的夜风吹过,送来一阵惬意的凉爽,这个时候,让人不想干任何事情,只想约几个朋友,找一个僻静所在,一同望着天空,欣赏那昆仑山上的美丽晚霞。
玄通真人站在林老头曾经居住的那间木屋前,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天空中不时的会掠过一只夜归的鸟儿,此景何其熟悉,鸟儿要归巢,人却要远走,他望着眼前这个俊朗英挺的白衣青年,口中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三师弟果真不愿在这山上安享清福么?”
那青年洒然一笑:“师兄,你知道,我坐不住的。”
玄通真人不再说话,望向一旁那间平平凡凡的木屋,屋前还摆着一坛烈酒,和一件破旧的灰色道袍,他眼中微微掠过几分羡慕,自己不知何时才能过上这般的日子呢!
玄阳也轻轻叹了口气:“师兄,人各有所求,我羡慕那些浪子游侠,你却偏偏想做我这样的闲人,而羡慕你这位置的,更不知有多少了,可恨的是,这老天偏不把人分到他想去的地方,不过,我们这些可怜虫,总是要努力走过去的啊!”
玄通真人点了点头,神色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也将目光转向了上山的大道:“他来了。”
玄阳随着他的目光向山路望去,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中,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正向这里走来。
林泉张大了眼睛,惊骇的望着眼前二人:“掌门师伯祖。”
玄通真人点了点头,目中隐隐闪烁着神光,语声微微惊讶道:“你的师尊是谁?竟会让你修这烈水诀。”
一旁的玄阳慈爱的眼神中也多了一分惊诧,随即便转为了释然。
林泉已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奇怪的望了一边目光温和的白衣青年一眼,便向着玄通真人躬身道:“师伯祖,家师乃是灵霜仙师。”
“灵霜。”玄通与玄阳眼中同时闪过一道复杂的目光,玄阳的眼中参杂着惊叹、赞许、同情与几分无奈;而昆仑派的掌门,那一瞬的目光,却分明带着深深的惭愧和让人看不懂的感情,只是很快他便恢复了淡然:“烈水诀乃是本门祖师怒潮仙子所创,修炼的速度和使用时的威力虽然都很大,却容易被心魔侵扰,且及难驾驭,很容易反噬自身,你要切记这一点。”
林泉连忙答应:“多谢师伯祖指点,林泉受教了。”玄通望向一边的青年男子,沉声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林泉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那白衣青年身上,他的眼神慢慢迷离,随即转为惊讶,最后则是深深的震撼:“爷爷。”他终于发现,在那双柔和的眼眸深处,那一抹某人独有的玩味与洒脱。
玄阳迈步上前,轻轻的摸了摸孙儿那越发柔顺光洁的黑发,微笑道:“西山啊!爷爷要走了呢!”
“爷爷,您……”他张开嘴,却再吐不出话来,曾经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儿,转眼间却完全变了一个摸样,他脑中一片混乱,只是不断的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阳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无数血脉中的一个,他的骨肉不记其数,他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而已,何况他的性格与自己迥然两异,出于对她父母的愧疚,他照顾了他十年,准备将他抚养长大之后就飘然而去,继续过那属于自己的生活,去寻找那个他亏欠了太多的女子,但此刻却发觉如此难以割舍,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几分眷恋,脑中却又浮现出了那道身披黑纱的身影,他猛的一咬牙,转过了头,一挥袍袖,凌空踏步,飘然行向远方。
“爷爷。”西山忍不住大呼出声,伸出手,却未能拉住他的衣角,只能眼看着那道英挺而孤寂的身影渐渐远去,玄阳望着身后渐渐变小的两道人影,这是他最在意的两个男人,下次见面却要不知在何日了,他张开嘴,笑音如雷鸣,响彻穹霄:“西山儿,看着我们林家十八代老祖留下来的法术!”天际骤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紫光,紫华仙云带着遍布半个天空的神雷,和他的身影,狂驰向西方天际。
林泉呆呆的望着那雷光消失的方向,那曾经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却在今日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离他而去,他心中满是迷茫与失落,林老头走了,在昆仑山上,他就真正失去了最后一个血亲,他眼神迷离的向一边的木屋望去,上一次,他还在这里啃过猪蹄的,而短短的时间,却已人去屋空。
玄通望着呆呆立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的少年,夜风中仿若也带上了几分寒气,他轻轻扬了扬手,一道无形的光照将他的身体包裹了起来,暖洋洋的驱走了他心头的几分彷徨。
林泉望向这位严肃的师伯祖,见他淡漠的眼神中也微荡起了几分柔和的涟漪。
“跟我来吧!”玄通真人一拂袍袖,转身走入了那间木屋,林泉一呆,又望了一眼那沉寂的天空,也随着走入了木屋里。
玄通真人亲手点亮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在桌旁坐下了,又点了点头,示意林泉坐在他面前,目光却未停留在他身上,打量着周围简陋的摆设,他那双威严的紫瞳中也闪过了几分感怀,口中轻叹了一声:“曾经的雷霆峰弟子并非住在那里的,而是这儿。”他望了一眼窗外的一片空地,目光却仿佛穿越了时光,注视在了那遥远的过往:“而这里,就是我与你爷爷住的地方。”
林泉不知道掌门为何与自己提起这些,但他却不敢答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玄通真人也没有顾他,自顾自的继续道:“我们两个都是雷霆峰上最出色的弟子,但性情却完全不同。我沉默寡言,一心只想着修炼;师弟他却心性风流,总爱和女弟子们走在一起,但他的天资却还要在我之上,有着九阳之体,再加上超高的悟性,仅仅二十岁,他就已经突破到练神期了,不过他自己却并不在意,只是酷爱书画,和女弟子们也走的更进了,也终于闹出了事情,我的师尊,当年的雷霆峰首座天贤真人勃然大怒,狠狠的责罚了他,但他仍是毫无节制,甚至更胜从前。虽然如此,他的修为仍是在短短的十三年里直接跨越了得道期,迈入了地仙之境;而当时的我,却还在练神,按照规矩,本派每一个达到仙级的弟子均需到玄荒中独自历练一番,来增长阅历,师弟也不例外,他一离开昆仑,就如困龙升天,在赤月峰顶服得紫华仙云,将魔宗的赤色修罗轰成重伤,又除去了困仙岭中盘踞了数千年的紫荆蝎王,被同道们称为当代第一年轻高手,的确为昆仑大增荣光,但却也赚到了另一个称号…——春情公子。”他不由的淡淡苦笑一声:“但无论如何,师尊物化前,却还是准备将这掌门之位传与他,却不曾想他却死活不愿接,偷偷离开了,不知在哪躲了起来,任由门中弟子怎样挖地三尺的找,却也不能将他挖出来,可这掌门之位无人坐着总不成体统,无奈之下,我只能登上了这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