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欧阳少桀的声音一响起,门口的一个仆人就匆忙跑去通告欧阳曌烜。
而看门的另一个仆人则小声地跟欧阳少桀说:“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在里面大发脾气呢好像是为着你经常出去找别的女人的事这位是”
苏海棋闻状突然感觉到一阵怯意,抓紧了欧阳少桀的衣服,小声诺诺道:
“欧阳郎,要不,我走吧你家人在生气我进去也”
“别啊,苏海棋,别怕,我保护你,走吧,我带你见见我的爹娘。”
欧阳少桀倒是毫不掩饰对苏海棋的宠爱,直接就拉着苏海棋的手,往里门走去,门口的仆人张大了嘴,目送着他们走进了里门。苏海棋知道今日要见欧阳少桀的父母,特地把平日里的浓妆卸了又卸,只在脸上淡淡地抹了几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家碧玉的模样。可是不喜,偏偏就是不喜,如何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爹,娘,大哥,大嫂,我回来了。抱歉,有些要事缠身,回来的些许晚了。”
欧阳少桀一脸歉意。
“你还知道回来!”欧阳曌烜看着欧阳少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也跟他这般风流不知收敛,更是恨铁不成钢,拿着碗就朝欧阳少桀身上砸去。
欧阳少桀自然不会让他砸中,往旁边一躲,那碗不偏不倚地向苏海棋砸去。苏海棋当然也不是那么蠢的女人,看着碗飞过来还不躲,偏着头一躲,岂料那碗撞上她旁边的一口钟,碎渣子飞溅出来,把苏海棋的腿上划了一道重重的疤,痛得她直喊疼。
“欧阳郎疼”苏海棋一直叫唤着,怕欧阳郎听不见,也怕他父母听见,谁知道他们听见了又会有什么说辞呢?
果不其然。
“哼,狐狸精,装什么媚态,不就是被碎渣子扎了一下么,一看就是平日里没有干过活的。”
“哟,好长一道口子哟。”
欧阳家夫人两人一唱一和,尽情嘲讽着苏海棋的窘态。
苏海棋一时也没了所措,直扑在欧阳少桀的怀里,嘤嘤地哭泣。
欧阳家老爷子冷冷地看着苏海棋,打量着,心想着这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女人,可以将自己的儿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看着怀里的苏海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欧阳少桀就像被万箭穿了心,把她抱得更紧了,看着她腿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他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爹,娘,我”他正欲开口,却被于素盈打断了。
“桀儿,你要是敢说出那个字,你就别认我这个娘!这个野女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接受的你让她走让这个狐狸精走!想你一岁,我为你备这备那,两岁,我教你牙牙为话,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说着说着,于素盈竟动了情,动了情,竟哽咽了起来。
欧阳少桀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两个自己最爱的女人,都哭得如此难过,他又该如何做?
“娘,你不是从小教我要知恩图报吗?”欧阳少桀顿了顿,还是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全家人听到这句话,都楞了好几晌,苏海棋听到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跟自己在一起,对自己这么好,都是为了知恩图报?他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自己呢?
“爹,娘,咱们欧阳家药房到现在还能维持下去全是靠的苏海棋呀是她卖身得来的钱,换来我们的安宁啊咱们做人,不能太绝啊!”
欧阳少桀这时情绪已经略有激动了。他不能想象,自己深爱的女人,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委身于他人,他愤恨,他无奈,他作为一个男人,竟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想要挽回一些东西,却怎么都不能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未来别人给不了的幸福!
“此话当真?”于素盈擦干了泪珠,无不疲惫伤感地靠椅而坐。
“桀儿,这事可当不得玩笑。”欧阳曌烜发话了。想到他这么多年,祖传的药房,差点毁在他手里,他无不心怀内疚,理所当然,对那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充满了感激。
“千真万确。”欧阳少桀坚毅的脸庞,写满了不容置疑。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又将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格局。苏海棋可能会赢。
她赢的同时,大夫人,二夫人,肯定是不愿意的了。
她们要想办法,把苏海棋赶出去,一个青楼女子,身份原本就配不上欧阳少桀,但欧阳少桀偏又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她若是来了,欧阳少桀的魂魄还不被勾走了呀。
“就算如此,她还是不能留下来。”大夫人发话了,这个时候,她再怎么怯懦,也要拿出一点在这家里,女主人的样子来了。
“对,我们可以给她银子去过生活,但她必须离开。欧阳家,容不下她。”于素盈恨恨地说道。
原本家里两个女人跟她争儿子的爱,就已经够折腾人了,再来一个,岂不是要她死?
“娘,不要逼我。”欧阳少桀的语调也开始变得有些强硬和冰冷。
苏海棋在一旁,感觉心忽然掉到了冰窖。原来,她们和其他人并无两样,只当她是从钱眼里出来的肮脏的婊子。可她是懂爱的,她也是有尊严的,她怎么能够允许别人,对她,这般羞辱。
她疯了一般想挣断欧阳少桀的手往外跑,不料却被欧阳少桀抓的死死的,欧阳少桀万般不舍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别走,你要走,我也走!”欧阳少桀突然向个小孩子一样,跟她发火,苏海棋愣住了,这是第一次。
欧阳少桀的另外两个夫人,看到这种局面,都红了眼。碍于涵养,她们只能一句话都不说,干瞪着眼。
“欧阳少桀!”欧阳曌烜没想到他的逆子会这么护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更是气急攻心,一个劲地咳。
欧阳少桀看这种情形,他也焦急,他生怕他爹会出什么事,可是如今,他不把苏海棋留住,他怕,他永远也留不住了!既然这样,他活着还有任何意义?
“爹,娘,恕孩儿不孝!”欧阳少桀情急之下,竟拿着匕首向胸膛刺去,而此时,竟无一人想到这画面,当他们去拦他时,他已径直倒在了苏海棋怀里。血,沿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向下蔓延。
“欧阳少桀!”“桀儿!”“夫君!”
一时间欧阳药坊乱作一团,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欧阳少桀要娶苏海棋的决心如此强烈,居然可以做到以死相逼,这也仿佛重现了当初于素盈为了阻止他见苏海棋而上演的那出戏,只不过,欧阳少桀这是真的。
苏海棋也被他震撼住了,手忙脚乱,着急地哭起来,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无措地看着他,而欧阳少桀却回以一个安慰的笑,缓缓闭上双眼,模样似乎满足了。
“快请郎中!”欧阳曌烜双目赤红,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寻短见,他也是吃了一惊,接着也无话可说,不知怎办才好,他猛然咳了两声。欧阳曌烜身体一直不好,但常年喝着自家药坊调理的补药撑着,也是不容易,如今受了刺激,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于素盈看着满地触目惊心的红色,也感到一阵晕眩,颤抖着手指指着欧阳少桀,最终挪向紧握着他手的苏海棋,紧紧的咬着牙,却发不出声。
张从很快就找来了郎中,这郎中可谓是苏州最好的了,郎中看见欧阳药坊满院子的血,再看见血的尽头,心里一惊,因为欧阳大少爷的状态明显为自杀,虽好奇是因为什么,他还是敛下疑惑,在众人的呼唤声下赶忙上前查看。
欧阳家的人见欧阳少桀这样可是吓坏了,没怕的人也是担心如果贸然上前会加重欧阳少桀的伤势,都站着没有动,只有苏海棋一个人捂着欧阳少桀的胸口,一直不停地呼唤,梨花带雨,满脸泪痕,俨然已变成一个泪人儿。
郎中吩咐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每一个人。
“让人端盆热水进屋,加上毛巾也要准备好,你,”郎中看了看苏海棋,瞬间明白了苏海棋对欧阳少桀的情感,但是他还是开口,“松开手吧,在门外等着。”
苏海棋心里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现在是抢救人命的紧要关头,讷讷地松开了手。
“你们几个,把你们大少爷抬进他的屋子里去,小心点慢点,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接着张从等几个家丁就七手八脚十分笨拙地抬起了欧阳少桀,虽然笨拙,但能够看出他们的小心。
郎中跟着进了屋子,而苏海棋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欧阳少桀,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不过是为了替她争取到一个名分罢了,就如此拼命……
苏海棋哭的更加伤心,她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要彼此心灵相通,有心灵上的契合,名分早就可以抛开不管,何必这样?欧阳少桀难道还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吗……?他明知道她不在乎,并且两个人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却还是想着娶她……想到这,她心里一阵难过。
众人的目光都紧张地锁着那禁闭的房门,那里面是欧阳家的下一个顶梁柱,郎中正在里面为他拔匕首,也不知会不会顺利。
不过事情比预想的要好很多,郎中说欧阳少桀虽然流了很多血,但伤口并不是很深,也没有伤及要害,接下来,就是安静的等待欧阳少桀醒来,然后给他适当喝一些补血的汤药,伤口注意不要拉扯,按时换药就好。
苏海棋听了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嘴里低低的念着谢天谢地,然后着急的冲了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欧阳少桀的房间,不过她没有心思多想,目光紧紧的锁着榻上面色苍白的欧阳少桀。
身后柳念琴和杨若雪也馋着于素盈,紧紧的跟了进来,看着苏海棋的眼神就像看一只无处不在的碍事的苍蝇,十分鄙夷和嫌弃。
但已经欧阳少桀都已经因为她而躺在床榻上,她们暂时也没有再针对苏海棋,四个女人安静的站在床边,紧紧的盯着欧阳少桀。
等了许久,床上的人微微有了动静,颤抖着睁开眼,嘴唇十分苍白。
“桀儿……”于素盈颤抖着开口,险些站不住脚,受了刚才的一番惊吓之后,排斥苏海棋的嚣张气焰也小了很多。
苏海棋看了看床边的几个人,目光在于素盈身上稍作停留,接着移开,并不说话。
见他不理自己,于素盈缓慢开口,“桀儿……经过这件事,娘也想明白了,既然你们如此相爱,这苏海棋又救了我们药坊,那不就择日就嫁进来吧,虽然是纳妾,但婚礼也办一办,你看这样,可是顺你的心意?”
欧阳少桀看着于素盈的目光讳莫如深,轻轻应了句,只是他紧紧握着苏海棋的手透出了他的兴奋与激动,他看着苏海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那好,我这就去劝说你爹。”于素盈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由二人搀扶着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