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成搓了搓凉透了的双手,问:“晚上了,你想吃些什么。”
“我两次帮你忙冒充你女朋友,日后还要向你妈妈解释,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一顿大餐?”
陶艺成点了一下头,脑子里自动开始想去哪里吃饭。
时间呆久了,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张月月及时打断了他的思维:“吃大餐那种高级的地方我可去不了。”
陶艺成歪歪头,意思是说:所以呢?
张月月早就有了想法:“去小吃街吧,那才是我这种穷人应该去的地方。”
陶艺成听了有些不快:“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强调这个?”一直说自己是穷人,难道自己什么时候鄙视过她吗?没有吧。
张月月摇摇头。两次去了陶家,都让她明白自己和陶艺成的差距。她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一切,可内心也会愤懑不已。
逛小吃街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张月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一点儿点儿时间,就到零点了。”
陶艺成沉思了一下:“再带你去个地方吧。”
“去哪里?”
陶艺成往马路边走去,一边注意着来往的车辆:“我们先回家去,晚上不太好打车。”
他们先打车回到了榕花小区,张月月在小区门口等着,陶艺成去地下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
张月月抱着手臂:“我说到底去哪儿呀,不说我可不上车。”
“怕什么,难道还担心我把你给卖了?”陶艺成摆摆手:“放心,猪肉比你值钱。”
张月月有些生气:“你就不能好好对我说话?”刚认识那会儿,他说话多客气呀,举止有礼,讲话谦逊。熟悉之后,原形毕露了是吧?
“好了别生气啦。”陶艺成一看她真生气了,不得已又下了车,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往车里塞:“走啦,乖~”
乖?张月月身体一抖,几乎起了鸡皮疙瘩:“拜托你说话不要那么肉麻好不好?”
“这个也叫肉麻吗?”陶艺成说道:“长辈对晚辈会喊乖,恋人之间也会如此。你不是谈过一次恋爱吗,没人这么喊你?”
“人家只喊我的名字,”她趁机问道:“那你是怎么称呼秦雨彤的?”
陶艺成自嘲的一笑:“名字,我喊她的名字。”
“为什么?”和他刚才说的话不符。
陶艺成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笨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家不乐意,我光喊没有回应,又有什么意思?”
张月月诧异地看着他,这么说似乎是秦雨彤不乐意,可恋人之间有一些亲昵的称呼,应该也很正常吧?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吗?
十多分钟后,车开进了一个生活小区,张月月这才反应过来:“你在这儿也有房子对不对?”
陶艺成点点头,不断注意着道路,看是否有障碍物或者小动物路过:“对,除了我们住的那一间,这一栋住的时间最久。”
“有钱人就是好,想住哪个房子就住哪一个。”
陶艺成笑了笑,带她上了四楼,这里的住房都是一层三户的,夜深了,走廊上显得特别安静,只有两个人轻微的脚步声,还有陶艺成拿出的钥匙声音。
“啪!”陶艺成站在门外,手伸进去打开了客厅的开关。
这个房子和他们俩住的那一间大小差不多,三室两厅,比那个多了一个小餐厅。让人讶异的是,这个房子特别有家的味道。
玄关处有一个鞋柜,柜门是关着的,底下并排放着两双一男一女的拖鞋,男鞋前是熊头,女鞋前是兔子,一看就是情侣鞋。
正对着门的右边是小客厅,左边是餐厅。小客厅除了基本的家具装修,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装饰品显得有些凌乱,可见不是一次买回来的。
餐厅的桌子是白色烤瓷,一看就是很大气的那种,天花板上面本来有一个白色的吊灯,旁边加了一圈很突兀的小型水晶灯,那颜色和造型与白色的吊灯格格不入。很容易让人猜想,那是后来才添置上的。
除此之外,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十字绣的三联画,为这个房子增添了几分文雅之意,而餐厅这边的两面墙,与地面相接的部分贴了不少塑料画,很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电话机旁边摆了个相框,张月月问:“我能果去看一看吗?”
陶艺成点了一下头,“你随意。”转而往厨房走去了。
张月月拿起相框,远看上面有两个人,原来是陶艺成和秦雨彤的合照。所以,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爱的小巢?
张月月有些愤怒地走向厨房,语气中压抑着怒气:“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他今天有把自己当做女朋友的话,就不该带她来前女友住过的地方。
陶艺成不回答,他在对着打开的小柜门里发呆。张月月好奇地走过去,挨近了一看,里面都是碗碟。
她问:“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碗碟上的图案。”
位置有些小,视线不能一下子全部企及,张月月本来就有些怒气,有些粗鲁地一巴掌推开了他:“让开!”
陶艺成惊愣了一下,老实地往后退上一步。
碗碟各有八个,两两图案相同,分别为黑发男人、黄发女人,头上一撮毛的小男孩,和甩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孩儿。
张月月怔然了:“这是……一家四口?”
“对,她没搬进来的时候,这厨房从来没用过。搬进来之后,我们特意去了超市,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
“……哦。”一瞬间,她满脸的难过之色,可惜背对着的那个人看不到。
陶艺成又带她去其他三个房间看了看,两间分别为两个人的卧室,最后一间显得无比凌乱,要么是箱子,要么是一些毛绒玩具,还有未绣完的长幅十字绣。
窗台下摆放着几个玲珑别致的小空花盆,墙角处支起了一个小型的画架,固定着的画纸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是你画画,还是她画画?”
“只是小孩子的玩具,她想要就买来玩儿一玩儿。”陶艺成说道:“这屋里乱的很,不过点点滴滴都是我们一起积累起来的。”
张月月扭头:“所以呢,你带我来这里,是几个意思?”
陶艺成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那后来贴的墙画,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伤感:“我打算把这个房子给卖了,包括这屋里的一切。”什么碗碟啊,他和秦雨彤添置的所有东西,他都不打算要了。
“啊?”张月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禁问道:“你舍得吗?”
陶艺成轻笑一声:“傻瓜,舍不舍得,不过是一个人点不点头的事情。”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当初说好了的,她回来我们就结婚。”
就在这个房子里住上一辈子,把这个像仓库一样的房间给整成一个婴儿房,子女成双最好。可惜秦雨彤的归来,跟着来的结果是分手。
寒风从外面吹进来,陶艺成的头发微微飘动着,他的风衣衣摆也微微飘动,他抬头看着天空,一脸的落寞和孤寂。
这一刻,张月月突然明白了李云思一直想说的是什么了。
李云思觉得愧对这个儿子,却手足无措,是因为陶艺成从小到大都仿佛是一个人。不管李云思离他多么近,哪怕陶艺成和她说说笑笑的,李云思也觉得他是漫不经心的。
陶艺成的归属,是什么呢?
“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陶艺成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扭回头看着天空:“找一个知心人,暖暖地过一辈子。”
张月月的心微微一震,曾几何时,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陶阿姨对你很关心,可你好像……”她特意没把话说完,等着陶艺成来回答。
陶艺成重重地呼吸了几下:“我妈对你说了什么。”
张月月大概说了几句,又把自己心中的一些猜测讲了出来,陶艺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扶住了额头,仔细一看是很苦恼的表情。
“我也不想让妈妈担心,但是性格已经养成,不是能轻易改变的。”陶艺成坐到了纸箱子上:“小时候学校开家长会,我爸一次都没有去过。”
张月月心里一动,他终于愿意说他自己的事情了,可惜李云思没有在这里,否则不知会有怎样的表情。
陶艺成的表情非常平静,就好像只是单纯地背课文,但是很流利。
陶跃然只想让公司变得强大再强大,家里差不多相当是他的客栈,工作之外,偶尔会回来吃顿饭睡一觉。
李云思见丈夫那么忙碌又辛苦,怎么会拿琐事打扰他?除此之外,她自己也要融入贵妇的交际圈子,亦能为自家给公司带来一些利益。
那个时候的陶峰已经长大,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父母工作忙,所以自立能力特别强。只是他身为一个男孩子,又在父亲的有意培养下专攻学业,自然不如女孩子细心。
陶艺成是保姆照顾长大的,虽然天天都能见到母亲,可母亲总是穿着礼服出入,让陶艺成亲近不起来。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找比较浪费时间的玩具,后来就发现了拼图。
一开始是感兴趣,把一千或者五百的纸片拼成一幅图,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后来是心如死水,觉得那纸片再好看,都打动不了他的心了。
他默默地拼着纸片,对谁的问话都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