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准时赶到了帝豪饭店。市里面的经济的委员会将在这个地方开一个欢度“五·一”的座谈会。
这几年来,或许有利益的驱动,记者也是不分各行各业的瞎跑,尤其是有“油水”、有“搞头”的那些个地方,各大媒体都派自己的记者过去许多人。有的时候,一个媒体就派出五六个人。即使一把手们一再强调,定下规矩,记者们只能够在自己的工作范围之内,但是没什么效果,因为那些一把手就不能保证做到这一点。现在的一些新晋记者,更加厉害,言明挣不到很高工分才不写,要是不给什么好处也不写。某些记者就每天泡在大大小小的茶馆里面、麻将桌上,靠着手机和传呼去打探,只要有好的新闻,就会一大团的涌过去。
赵华瞧不起这样的人,自己走的路自己决定。古人都能不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现如今的人就是做不到这一点么?人总归还要有点自己的尊严,更何况是记者?他原本不想来参加这样子跟他的部门没什么关系的会议,但齐强一定要他过来,说这可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是他来做东。还说了你这一个报社生活部大主任,哪里都是你们部门的工作。
最后还很神秘地讲还要跟他打听一下某件事,赵华追问是什么样的事,他就说要为他提供出一个女大学生在自己求职的期间,被坏人欺负之后拐卖到山区去的特大新闻。然后就成功吊起了赵华的胃口。
帝豪饭店五楼的某间像一个谈判室般的大会议室,一张贵重的仿紫木大大的长桌盘踞在房间中部,一把把一样质地一样颜色的高背皮木靠椅就围在桌子的周围。瓜子、花生、五彩缤纷的糖果、红艳艳圆滚滚的富士山苹果、同样是红色的热带水果火龙果、嫩黄色的马来西亚的香蕉,还有昂贵的“中华”,在桌子旁边摆上了一圈。每一张椅子面前,还摆有一杯茶水。已经来了六七个人,各自都在在聊天。赵华一进门去就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齐强拉着他,跟每一个人一一做了个介绍。穆巍山他已经认识。经委的混合制经济处的那位处长关明凡,赵华好像时认识的。再来一个那就是市经济报的蔡海涛副总编,也算是这几个人里面的赵华的熟人。他一看见到赵华就伸手来握住,问:要怎么着,还好么?赵华握着蔡海涛的手晃着说:都还好。走得做得吃得。另外几个人都是一些民营企业的老板。趁着他们还在继续聊的空隙,赵华把齐强拉到一旁,问:“你的那一个朋友过来了吗?”
“还没呢。已经上路了。”
“你不要蒙我啊。我就是因为她才来的。”
“她啊,是个美丽的老板呢。刚离完婚。”
赵华推了齐强一把:“不正经的东西。说正事。”
齐强看了看劳力士的手表,说道:“还早嘛,咱们坐下来吹一下牛。这样的会,要讲开,现在就能开了。”齐强探了探头,“你瞧,他们还不是自己开得非常热闹么?这是玩玩会,耍耍会。边玩边吹边吃边聊聊,就能出效益出次年关系。你不要老师用老人家的思想来对待新生的事物嘛。”他抓了几颗糖果放在赵华前面,“来,吃吧!等经委的周逸群主任过来了,讲上几句话之后,就可以吃饭了。”齐强剥了一颗糖,放进嘴巴里,“近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每天写稿编稿,反反复复。”赵华也拿起了糖果剥着。
“看你印堂发亮,心宽体胖……是不是现在正在交好运?”
赵华只管剥糖果,剥出来放进嘴里,说:“你才交咯。我能有什么运?”
又来了几个人,齐强站起身来来应酬了。事经济报的蔡副总走过来,坐在赵华旁边,小声问:“赵主任,听说那两个什么记者是来自你们部?”
赵华晓得他问的正是地沟油的事。几天前,报社的新闻部有两个记者收到消息说有人将地沟的潲水面里的浮油给刮上来,卖给了同样很黑心的小吃摊、火锅店的老板。就去写了一则消息,讲哪里哪里又在进行加工地沟油,给当地的工商质检部门打去电话,这几个部门都不理会。文章登报之后,质检工商的局长就下令一定要追查到底,后来证实是个假的新闻,随后谢了一份报告就反映到了市委和市政府,也提出了一个非常严肃值得思考的问题:谁又来监督这些舆论的监督机关?他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们部门不编发这样子的新闻。”
“是啊!他们讲,地沟油也是条社会生活新闻呢。”他伸出了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了一颗脆生生的花生米,说,“我就讲,人家赵主任是个大牌的记者。即便这样子的稿件放在在他的那里,最后也不会编发。哦,后来如何处理的?”
“还没有个结果呢。不是我们这个部门,有的事情比较敏感,不太好问。”
“听说这个处理应该不会太重,搞个什么教育批评,这次就这么算了。”
“真的?”赵华转过头来问。
“那两个记者当中的罗永不是去年才上来的吗?”
“好像是的。”赵华想,可真是当局者迷呀,其他单位的人比自己都还清楚。
“原来是在一个屠宰场。凭着一张啥学校的成人函授的文凭,讲着一口现在都还没能转过来的当地口音。”
“我见过他。今年的春节嘛,他作为咱们的青年的代表讲话,那个口音四不像,好像就是某个县里面的。”他的手里边还捏着一颗胖胖的花生米,细细端详着。
蔡海涛剥开土黄色的花生壳,拿出了花生米,用拇指和食指将上面的那一层脆脆的皮给搓掉,讲:“这就合了。这个人大有来头。人家可是黄宗伟黄大人的远房亲戚。”
“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啊,会有这样的亲戚?”
“挺说是他家的那个保姆的小男友。”
赵华把花生米扔进嘴里,笑道:“蔡总,你就应该去办一张八卦生活报什么的。保证会畅销的。”
蔡副总笑了一下:“我这种岁数了,搞了大半辈子的新闻。即使不如你啊,但是在市里面还是会有那样几个人啊。要不然……”
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是五短的身材,大包头、鼓眼睛、他鼻子,翘嘴巴,一副好像目中无人的模样。赵华认识他,市里电视台专管新闻的主任,几十年前跑新闻的时候,扛了个摄像的机器,两人经常会碰到面。
那个时候,他才从地方的一个公路养护队调到了电视台里面,话都说不流畅,更别说是写稿子了。就是在配图的那几句话都写不顺,常在赵华面前“赵老师赵老师”的叫个不停,其目的就是把他的稿件拿过去抄。到后来,靠“曲线救国”,也当上了头头,摄像机也不用他扛了,稿子当然更加不用写了,看见赵华就不怎么理会了。
齐强走过来正要给赵华介绍,赵华立刻就说:不必了。我们很早就是认识的。那个人的脸上立即泛红了,伸出来的手又慢慢缩了回去,他的嘴里边叽里呱啦的说着,走到另一边呆着去了。又只剩下赵华和蔡副总了,双方吃了几个水果,蔡海涛又讲话了:“老弟,我们是这个老熟人了,但是这个话我还真是拿不准是讲还是不讲?”
赵华磕开一颗五香瓜子,笑着问:“什么事啊?你现在怎么会变成一个老婆子了?”
蔡副总沉默了一会儿,说:“是跟你有关的。”
“我的?”赵华用右手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含笑着问道,“你是有啥好消息啊?是不是钱伟要高升我了。”
蔡海涛只顾着吃花生,并没有讲话。
“你说啊!这时候又卖点啥关子?”
“老弟,你最近是不是被卷入啥官司里边了?”
赵华双手一摊道:“我能有啥官司呀?我怎么不知道啊?”
蔡海涛看见赵华坦荡荡的模样,释槐了:“讲你卷入了一个什么桃色的事件。”
“什么样的桃色的事件?”他迷茫地看着蔡海涛:“我为什么不知道?”
“确切说,这是一个关于桃色的官司。”
“官司?真是,有点意思!”
“都传开了,连我都是听到了好多种说法。”蔡海涛伸着指头,说,“一种是市委宣传部那边的,二就是娱乐文化报的,三个是来自日报社的,四就是你们那边的,还有什么电台啊、市妇联啊……反正就是一些熟人们都这么说,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你,说你……哎!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赵华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东西了,在检察院的同志来找他之前,就有一些闲言碎语,在之后,更加是疾风骤雨,社里面好多人好像没见过他一样,老是拿奇怪的目光看他。他晓得这些谣言、这股阴风是来自何方,但是不知道那些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内容……给李书记的那封信,惹毛了一批人,人家心里不痛快,当然那些人家也会让“惹”了他们的那个人不痛快。
前苏联不是有这么一句著名的谚语么,即使鸡有时候飞得比鹰还要高,但是鹰仍然是鹰!他假装不清楚,更家不去跟这些人去较真,懒得去解释,就只是如往常一样上着个人的班,去开个人的会,写个人的稿子,发着部里面的稿子……一句话,就是一如既往。
蔡海涛毕竟也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好友,他绝对是处在关心自己的那个角度上才跟自己讲这个事情的。听他那个话的含义,可能也是讲他和李王梅怎样怎样了。他开朗的情绪也受到了些许的影响,思考了一下,说:“老哥,我清楚你讲的了。这会子一时间也讲不清楚。过久了你就会清楚了。”最后,苦笑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蔡总,你是知道我的,真金还会怕火来炼?”
蔡副总正想要说点什么,齐强带了一个稍微有一点发福的穿着宝蓝色巴宝莉套装的中年的女人就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说:“老赵啊,你等的那个人可来了。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赵主任赵大记者。这位就是三远农业公司的韩宝英韩总。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