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凌兰建议我先把他送到一户没有子嗣的小康家庭,看他能不能在那里生活。毕竟我是刀口上混的,随时都可能没命,又怎么能照顾好他。
那家的夫妻很喜欢这个孩子,毕竟长得那么好看,又乖巧。只是不爱说话,又什么家务都会做。那夫妻自然是喜欢到心坎里去,又连连跟我说一定会照顾好他。
我想着,大抵就在这里吧。就告诉他:“你在这里要过的很好,要叫叔叔阿姨叫爸爸妈妈,知不知道?”
他固执的摇了摇头,拽住我的衣角,却什么都不肯说。
我扒开他的手,又说了一次。他这次没有摇头,也没有说话,低着脑袋。
于是我就走了,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他又舍不得我,虽然没有相处过几天,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对我的依赖非常重。
也许只是小孩子认熟的性格,我安慰自己,回到家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样连续过了好几个星期,我也偷偷去看过他。他一整天都坐在窗口,不知道看些什么。虽然是有些担心,但是陈凌兰总是安慰我说:“大抵过些时候就会好起来的。”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回来找我。
那已经是在晚上,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心里念叨着该看什么好。哪知道门突然被敲响,一下有一下,很无力的感觉。我想着这大晚上的会有谁来找,也就去开了门。
哪知道一开门他就倒了下来,我顺势接住他,才看清他的模样。那瞬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惊讶,懊恼,痛心,还有自责。
他到底还是离不开我。
是二月的晚上吧,冬末春初,晚上还是非常非常冷,毕竟是在北方。他赤着脚,穿着薄薄的睡衣,脸蛋冻的通红。他嘶哑着声线,带着厚厚的鼻音说:“姐姐,不要赶我走”
我他妈就哭了。
我一个快一米七的女屌丝竟然哭了。抱着他,试着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又哭的哆哆嗦嗦的喊着:“你忍一忍,姐姐立马就带你去医院,你忍一忍”
最后把他送到医院,他发烧烧到快四十度,脚磨的出血又冻伤,整个人都变得像纸片一样。我怕极了,生怕他扛不住就在病床边上一直守着。还好打了吊针到凌晨几点的时候就退了烧,他迷迷糊糊的喊:“姐姐不要赶我走”
我说不会不会,然后又打了水一遍一遍的给他擦身子。
反正是熬了一夜,我瞪大眼睛都不敢睡的,最后他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本能性的抬头看,看到我才安心下来。
看来我倒是真的伤害到他了。
最后给那夫妻道过歉之后,就和陈凌兰打电话说了事,她二话不说的就赶过来,浪费了周末她唯一可以睡懒觉的时间。
“这孩子也是倔,看来你是甩不掉他了。”陈凌兰笑笑,又递给我一杯水,“你啊,也是,也没说叫我一起来医院,到时候两个人换着看他还没这么累。你看你,黑眼圈这么重,眼睛里全是血丝,你要把自己作死是不是?”
她数落着我,我也只能嘿嘿的笑。他倒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生怕我随时都会走。
“凌兰,我想清楚了,我得收养他,他是我带出来的,我怎么着也得对他负责。”
我一本正经的说。陈凌兰也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你真想清楚了?”
我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法。不过以你的年龄肯定是没法收养他,先挂在我户口上吧,我等会儿让人在你学校那边帮你先租一套房子。”
“诶?为什么要租房子?还是在学校那边?!”
“你还真是蠢,你不上学啊?带着这孩子肯定没法住宿舍,那就在外面住咯。”陈凌兰敲了我的脑门,很看不起我的样子。
不得不说陈凌兰想的真是周到,我喊起来:“凌兰,你想的可真是周全!”
“那是。”陈凌兰颇为自豪的哼了一声,“我早就猜到你肯定会心软,之前就想过了。”
我嘿嘿的笑,陈凌兰又嗔怪我一句:“你啊,还是去把这孩子的户口上了,还有名字,怎么取?”
“这个嘛叫攸宁吧,诗经里有一首《斯干》,里面写的就是君子攸宁。”我说着,又看了看他,“这孩子,也称得起攸宁这两个字。”
“啧啧啧,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有文采了?”
“得了吧,我也是上大学的好伐?”
陈凌兰就笑起来,我转过脸对他说:“以后你就叫陈攸宁,记得是诗经里的君子攸宁,人家问你都觉得你名字高大上!”
他笑起来,又缓慢的说:“谢谢姐姐。”
陈攸宁就成了我弟弟,他被挂在陈凌兰的户下,那准备登成姐弟的工作人员手一抖,就点成了母子。气的陈凌兰就炸了,还骂了一句老娘有这么老吗?
得了吧姐姐你都用老了。
所以按辈分来说,陈攸宁是我弟弟,事实上确实是的,他出院之后就跟着我住,又不敢一个人睡非要跟我住。
我没有办法,怎么好心拒绝他。只是受到了医院的体检书,说是陈攸宁下身严重感染,又撕裂的迹象。我恨得牙痒痒不知道左家那些畜生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把这么小的孩子弄成这样。
好在也请了医师专门在宅子里给他治疗,也就过了一个多月,就好转了很多。医师说记得吃药,之后就不用来医院里,我才搁下了心。
然后我也就开学了,搬去了学校那边的租房。陈凌兰想的周到,也给陈攸宁打通了关系直接进了初中,也就在我大学边上。这样也就方便很多,我上完课没事还可以到他学校去看他。
第一天开学的时候,杨凯很惆怅的坐在我身边画画,老师让画静物素描,他画成了人物素描。我略略的一看,好嘛,还是个女孩子。
“春天来了你就发春了?上课也这么浪?”
我捅了捅他,他这才转过脸看我,又叹了口气:“你懂什么,我这叫相思”
“单相思?”
“林北月你最近有点欠啊!”
“戚,今晚请我吃饭。”
“凭啥。”
“你请不请?”
“妈的摊上你了,说在哪吃,我跟你讲我高档地儿是撑不住的啊!”
杨凯骂骂咧咧的,但还是没办法的同意了。我想着得带陈攸宁出来见见我的朋友,以后万一我出事了,他还能立刻来找这些人。然后我说:“叫上艾元良和于婷吧,算是开学见面请多指教咯。”
“你得坑死我。”他骂了一句,也只好点了点头。我上下午的课都上完了我就去找陈攸宁。这个初中的班级还是很多的,我逛来逛去大约逛了几十分钟,才找到了他在的班级。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们在教室里规规矩矩的坐着上着课。
上课的是个男老师,我走近了些,突然就顿住了步子。
妈的,那个是!
那个是老四易友啊!
我几乎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也确实是他。他显然也看见我了,正在讲课的声音也突然顿了一顿。然后他说:“同学们,你们先自己学一下,我等会要给你们出题。”
然后他就走了出来,他说:“林北月,你怎么在这?!”
“我该问你才是。”我猛地拽住他的胳膊,“你这回想都不想跑,我抓住你了!”
他愣了,然后低着脑袋说:“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告诉你,而且...我已经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
“那老五他们呢?!你不想给他们报仇的吗?!!”我吼起来,有些激动。易友忙捂住我的嘴,又很苦笑起来:“林北月,我们报不了仇,永远都报不了。你还是收下这个念头,否则...你会崩溃的。”
“易友,你窝囊废!”
我骂了他一句,他没有反应。
“姐姐?”
陈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又上前来拽我的衣角:“姐姐,你不要和易老师吵,易老师是很好的人,不是窝囊废。”
他张着泛着水光的眼睛看我,我没办法只能按下心里的怒气,温声起来:“你先回去好好上课,姐姐和老师是朋友,没事的。”
他这才乖巧的点头,又跑回去,很安静的坐着,但是眼神还是在我们这边。
“这孩子...是你...”易友有些不确定的问我。
“嗯,我弟弟。你先把课上完,等会儿在隔壁大学找我。”我点头,没等他回复,转身就走。
约莫等了大半个小时吧,易友就牵着陈攸宁过来了。我皱起眉,又喊他:“你把攸宁带过来做什么?他不上课?!”
“放学了。”易友淡淡的说。
我这才想起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陈攸宁背着书包又跑上来抱我,他说:“姐姐,我以为你不来接我了。”
我这就觉得有点愧疚了,摸了摸他的头说:“姐姐记错时间了,攸宁别怪姐姐啊。”
那孩子只是很认真的点头。易友看着我,表情有些怪怪的:“林北月,我倒真没见过你这样子。”
“人都会变的。”我没抬头,“你易友不是也变得这样冷漠了么。”他便没有再说话。我们三个人就去了不远处的奶茶店,陈攸宁显然是没有喝过奶茶的,欢喜的很。
“这孩子,是你弟弟?”
“嗯。我前些阵子从一家变态里救出来的,就收养了下来。”
“这孩子今天一去就被班上的孩子们欺负,喊着找姐姐。我还当是谁,这么巧还是你。”
易友说着,又看了看陈攸宁。陈攸宁立马接口:“对啊对啊,易老师救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