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过于顾忌外界的看法,生怕别人说他一登基就迫不及待地手足相残,所以,连暗杀都进行得小心翼翼。
让琅邪王平安回到了封地,就是他丧钟被敲响的开始!
新帝终究不放心,一只老虎打盹了,依旧是老虎。
所以,派遣了三个相当于蓟州市长和税务局长、公安局长这三个角色的亲信来。
就不信,政治,治安,财政,都给你蓟州城掌管了,你琅邪王还能造反?
琅邪王现在还不能造反。
“王爷,你现在有何打算?”
他神秘一笑:“什么打算都没有!反正王妃贤惠,给本王物色了那么多美女,本王这些日子,就静心下来好好享受享受。”
甘甜立即会意。
是的,琅邪王现在的确是该“休息”了醇酒美妇人,富贵闲人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走。”
“去哪里?”
他大笑一声,将她拉起来:“来者是客,小王今日就带王妃参观参观蓟州古城,也略略尽一番地主之谊……”
甘甜眼睛一亮,她本来就正有此打算。
“王爷,你等等我。”
“干嘛?”
“换一身衣服。”
这衣服换得很快。
琅邪王一盏茶没有喝完,人就出来了。
一身灰色的袍子,高高的发髻,端庄,朴素,但是,看起来异常的亲和,一眼望去,便是一个天生贤良淑德的女人。
他失笑:“干嘛穿成这样?”
“做你的王妃,当然不能让你丢脸,是不?”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
忽然想起自己的誓言。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分不清,是他自己发誓,还是她逼迫他!
蓟州城一直是扼守北方匈奴的关键之所,可谓是本朝的第一重镇。
千年以来,每每遇到南北大战,这里就会最先遭殃。但本朝治下这几十年,匈奴不能攻破,得以休养生息,人口也渐渐地多起来。
适逢赶集日,城里熙熙攘攘,分外热闹。
琅邪王一行都是便衣出行,丝毫也不引人注目。
走完了两条街后,众人在一家小茶铺里坐下。小二殷勤地端来了茶水,众人闲闲叙话。对面便是买蔬菜水果的,还有卖牛羊肉的。
众人坐得一阵,忽然听到一阵吵嚷之声,很快,就变成了杀猪般的惨叫:“饶命……求军爷饶命……饶命啊……”
琅邪王大步就走过去。
甘甜也跟过去。
看热闹的人群隔得远远的,琅邪王拨开众人,但见一名喝得醉醺醺的收税军官,抓住一个卖牛肉的小贩,另一只手拿起老大一块牛肉摇来摇去,嘴里含糊不清的:“爷就要借你这块肉……就要借……你到底借不借?”
小贩被反扭着手,脸上红一块紫一块,鼻子还在流血,一个劲地求饶:“军爷,求求您了,小人今日的税钱是交了的,奉公守法……小人家里还有90岁老母……都指着卖了这点牛肉买米啊……现在还赊着人家的账,不然明日就没本钱了……军爷,您行行好……”
“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子借你的牛肉是看的起你,你还敢啰嗦?”
说是借,显然是强抢。
征税的官员,随意拿小贩的水果,蔬菜,酒肉,这是常事。
税官手上用力,小贩杀猪般地叫起来,“军爷饶命……饶命啊……”
税官手一松,将他一脚踢翻在地,“滚你妈的蛋,明日不许来摆摊了……滚……”
随手把手里的牛肉抛一下,接住了,嘴里哼着小调,就往前走。
小贩被他一脚踢在心窝上,闷哼一声,浑身鲜血,要追上去,却哪里还敢?
税官得意洋洋地走了几步,停下来。
对面,一个大汉拦在他面前。
“兀那厮鸟,快滚开,挡了爷爷的路,一刀劈死你……”
“把肉放下!”
“你是什么东西?敢管爷爷的闲事?你知道爷爷是谁?”
“把肉放下!”
“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敢惹老子?”税官手里的牛肉一扔,刀子劈过去。
他的身子忽然一趔趄。
一股热血从头上滴下来,手里的大刀已经掉在地上。
路人一声惊呼。
他们素日受这税官欺压,雁过拔毛,蚊子腹内刮脂油,鹭鸶腿上劈精肉,早已怨气冲天,立即大喊杀得好,杀得好……
琅邪王怒不可遏,随手把刀子一扔:“就你这腌臜泼才,也敢如此欺男霸女。”
秦舞阳把刀捡起来,“王爷,这是蓟州城的收税官吏……”
琅邪王怒道:“你等听好了,这蓟州城里,今后再有这样横行不法的税官,都是同样下场……”
路边百姓听得是王爷,立即欢呼起来。
那个倒在地上的小贩也爬过来,不停地叩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替小民做主……”
琅邪王亲手将他扶起,长长叹息一声:“升斗小民,存活艰难。今后这蓟州城里,再有贪赃枉法横行霸道,你们可以直接向本王检举……”
“谢王爷厚恩。”
……
甘甜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当琅邪王一刀把那个税官劈了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厮鸟,何时又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好汉鲁提辖?
直到众人的欢呼将她惊醒,才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琅邪王走走停停。
有年老的人跟他打招呼,恭敬地行礼。看得出,他在封地的日子,肯定是经常出来走动,四处体察民情。
在城西口,众人再一次停下来。
这里,也围着一堆人。
一个满身素洁的女子,身上插一根草棍儿,正在苦苦哀求路人:“大家行行好……奴家和母亲从山东来蓟州城投亲,却不料,亲戚早已不在此地,如今盘缠用尽,母亲又得了重病,奴家愿出卖自身,为奴为婢,只求为母亲治好病……”
在她旁边,一个老太婆横躺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一见有人走近,并且是个器宇不凡的男人,少女眼里立即露出一丝希望,急忙冲她叩头:“这位大爷,您行行好,救救奴家的老母吧……”
“姑娘,你先请起。”
“大爷……”
“来人,把这位姑娘和她的母亲带回去,立即找人医治。”
少女但觉喜从天降,拉着他的袖子就下跪:“恩人……您真是多大恩人……奴家愿意替您当牛做马……”
“姑娘请起。”
“大爷,奴婢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琅邪王将她扶起,立即退后一步,男女授受不亲。
他正色:“救危扶困,乃大丈夫本色,施恩并非为了图报!姑娘此后提也休提。”
少女再一次跪下去,不停地叩头谢恩。
这天下,真不敢相信,还真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雷锋
错了,雷锋不留名,只是写日记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
这是一个巨大的BUG,据说,雷锋的日记是枪手帮着写的。真相如何,唯有宣传部才会知道。
而琅邪王,他显然是制造“雷锋日记”的好手!
这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甘甜忽然长长的,长长的舒一口气。
夕阳在天,琅邪王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
回想这一日的巡游蓟州城,发生的几乎都是类似的传奇故事……一路上,都是小民百姓尊敬的欢呼和拥戴。
一路上,都是他们对他的讴歌和赞扬。
可以想象,这样的名声,会传得多远多远?
“王爷,以前我总认为我演技好,现在方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影帝。”
他停下脚步。
回头。
她没注意,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什么是影帝?”
“就是你老人家这种!”
“何以见得?”
“到处施恩不图报,极力用美好的道德把自己包装起来。可以想象,这蓟州城里的百姓一定都对你感恩戴德。日后,你振臂一呼,必然从者云集。”
“你认为小王是在演戏?”
“当然!你本质上,并非是个大仁大义之人,仁慈,更是与你无关的字眼”。
“何以见得?”
“如果对你的敌人,你一定比狮子更加凶猛,下手不会有丝毫的余地。可是,为了作秀,你却随时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温情脉脉,温文尔雅!”
“王妃的评价,小王保持沉默!”
“别装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琅邪王,这才是你!”
“这么说,王妃好像挺了解小王?”
“不敢当!我只是忽然想到,新帝派来的新税官以后日子肯定很难过!”
琅邪王,他至少可以先杀掉一个贪婪到极点的税吏但凡税吏,没有一个不贪。
百姓们见识了琅邪王的手段,如果新帝派来的人更贪就算琅邪王不敢杀他,可以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在蓟州城怎么呆得下去?
琅邪王饶有兴趣:“王妃既然肯定小王是影帝,这么说,你是亲眼见过小王残酷的一面了?恕小王记性太差,实在是想不起曾几何时在你面前表现出过残酷的样子。”
甘甜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彼时,她肚子里装满了喝下去的茶水。
但还是觉得渴渴得嗓子都差点冒烟了被关起来,三天不让喝水的日子,永生难忘。
但凡有一丝疑心,琅邪王都会赶尽杀绝,何况是真正的敌人!
施小恩惠,行大残酷前一刻可以和老农亲切话家常,后一刻,可以让千万人人头落地。
古往今来的大独裁专制者,莫不如是。
当段雪梅在门口张望第一百次时,看到琅邪王和甘王妃一起回来的时候,心都要碎掉了。她不敢相信,王爷要巡游,为何作陪的不是自己?
难道自己不比她甘王妃更加红袖TIAN香?
甘甜老远一看,架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