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天闷声道:“我家又不是打铁的,我不借从哪儿来,难不成和你一样去强抢吗?”纳兰元淳一怒,道:“好小子,悍不畏死。”扬天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时夏晓菲轻声惨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扬天走来,绕过纳兰元淳前面,在扬天旁边坐下,道:“你若要杀,最好连我一块儿杀了。”纳兰元淳冷笑不语。夏晓菲向梁成道:“我是说过三年之约,现在没变,三年内也不会变,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梁成看着扬天眼中尽是怨毒,好一会儿,才道:“纳兰先生,让他走吧。我会和他堂堂正正地比上一场。”说着冲扬天道:“我不会输给你的。”扬天哈哈笑道:“但愿你有这个本事。”
纳兰元淳虽然恼纳兰香珺,但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扬天对她如此,虽然触了他的虎须,但也同时触到了他心中的那根弦,没有人希望别人对自己的亲人冷眼相加木然相对,纳兰元淳也不例外。再加上扬天是一止的徒子徒孙,他也不愿意和晚辈动手污了名头。他年轻时和扬天一般是官宦世家,比起扬天还高上一大截,性子激烈,好勇义,不屈不让,只是后来惨遭巨变才性子大转。他见扬天还有几分风骨,特别是上一次居然让他逃了之后,他反而更觉得此人有点儿意思。听梁成一说,当即道:“好,有骨气,我今日便收你为徒,一止的徒子徒孙又算什么玩意儿,三年时间,我一定让你胜过他。”
梁成别的东西和扬天相差并不大,文之一道犹有过之,别的东西可以学,只有武之一道没有明师相授是很难在短短几年内脱胎换骨的,听纳兰元淳肯收他为徒,当下就在两人面前拜师。
纳兰元淳哈哈大笑,突然伸手闪电般抓住扬天,打上两掌一脚将其踢到两丈开外,见夏晓菲奔过去,冷笑一下,扶住梁成扬长而去。
夏晓菲见着梁成远去,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他能去哪儿呢?”扬天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他有此人相助,一定会好起来的。”夏晓菲看着他道:“扬天,我们这一次是不是做得过头了?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扬天摇头道:“你很好,如果说这次真的错了,那也是我错了。我们从小就读圣贤书,览百家言,学诗书礼乐,讲忠孝仁义。可是事到临头,却都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你一个女孩儿家,被我强拉强抱了出来,就算是错,又能错到哪儿去呢。”
夏晓菲知他是怕自己有压力,鼻子一酸,轻轻扑在他怀里抽泣了起来,道:“我真不知道他刚才若杀了你我该怎么办。”扬天笑道:“那你多半拍拍屁股就走了。”夏晓菲一手轻轻地捶着他,咬着他的耳根子道:“就你爱胡说八道。”
扬天经她一捶,胸口有些疼,这才道:“快帮我拨出来吧。”夏晓菲这才想起扬天的伤,不敢去拨,道:“这可怎么办?”扬天道:“刚才他已经帮我把穴道散开了,你就当剔胡子一般帮我拨下来。”夏晓菲听了破啼为笑,帮他将头发丝拔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擦眼泪,道:“你是个贱骨头么,别人打你一顿反而好了?”
扬天双眼望着天,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做对了还是错了,总感到梁成还在自己身边,还有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不是就真的是在自己身边了?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分不清了。
看着夏晓菲一根根地将头发拔去,扬天心道:“心里的刺是否也能这般一根根地拔掉?”
他摇摇头,并不知道。
第二天送走这个姑娘时,太阳已经升了上来,红色的光茫从帆影中挤了出来,射到他身上,让他看不清远去的倩影。渐行渐远的船队,载着他的一枕清梦,消失在烟涛浩渺之中。他和李天历笑着相见,笑着送别,一切都明明了了,而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混沌不清,到走时,仍是不清不楚。他手里面只留下了姑娘的半副烟水晶耳坠子,那是晚上姑娘留在他怀里的,上面还隐隐留着一缕淡淡的幽香,一缕幽幽的记忆。
京华篇;完
附:
少年游,风雪寒露怯轻裘,胡马扬尘挂吴钩。
寻寻觅觅,朝朝暮暮,点点愁。
问君何时轻王候,问君何时登高楼。
徐转罗纨舞清宵,趋步明堂羞红袖。
相思无用,只在绿杨荫里,红杏枝头。
油壁车,青骢马。新月如眉晕如花,应照西陵松柏下。
匈奴未灭何为家,忍把红衣覆金甲。
若得绿鬓斗霜华,年来相识在天涯。
低头无语,拟却代君问:在天涯、何处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