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杨立和林红樱点好亲军近卫,由扬天、颦儿和张实送出夔门。颦儿和林红樱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些事,杨立则向张实抱拳道:“张将军,有劳了。”张实看了扬天一眼,道:“杨将军放心,张某一定尽力辅佐杨大人,完成大任。”
送走杨立和林红樱之后,扬天一阵惆怅,却不好表露在脸上,收拾了一下心情,对张实道:“张将军,展园之行须马上去做,我今日便去。”张实道:“在下陪大人一起去。”扬天道:“此事不宜太过招摇,我还是一个人去,不表露身份,探清了事情再说。”张实不放心,道:“这里蒙古探子多,我怕大人会有危险,多派一个人前去为好。”扬天心想人多反而坏事,道:“我们素衣出行,动静小些,相反好办事。”张实拱手道:“当年余帅躬身求教,也是素衣微服出访贤士,杨大人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好吧,我让小女带大人前去,她与展家大小姐关系不错,介时让她帮你们介绍。”扬天一想也好,便应下了。
过了半日,一却都准备妥当,张君瑶和颦儿过来,颦儿说什么也要去,扬天拗不过,即便上路,一路上颦儿有说有笑的,张君瑶却是个闷葫芦,一个人打马走在前面。等走了一程之后,三人将马匹放入驿站,到江边候船。
此地是巫山县内,巫山以云雨之景名冠天下,唐人元稹曾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句。更有神话中,西王母的仙女瑶姬过巫山不走,化为神女峰的传说,楚襄王曾梦见仙人,亲上神女峰求朝云暮雨之事,宋玉写的《神女赋》说的就是这件事情。扬天对此事多是从书里面听来的,此处崖高壁陡,山水纡曲,林木高茂,云雾遮天,山崖之上还挂着一个个的光屁股猴儿,时不时地啼上几声,和着回声一遍遍地响起,颦儿听得心头泛起阵阵寒意,紧紧地拽着扬天。
江面水势湍急,不时有渔号子扯着嗓子喊山歌,唱的却是此地方言,扬天听不大懂,只听见里面有两几句是:“巫山巫峡深……云来足荐枕……仙姬将夜月……”扬天一听知是《乐府诗集》中的一首《巫山高》,听颦儿在问张君瑶,道:“巫山巫峡深,峭壁耸春林,风岩朝蕊落,雾岭晚猨吟,云来足荐枕,雨过非感琴,度影自浮沈。”说的是巫山yunyu之事,张君瑶本来不好意思说,但听扬天一口气说了出来,脸上更不好意思,小声道:“大人不是都说了吗?”
张君瑶说完忙道:“我去叫船过来。”说着一个人赶快走开了。颦儿见她走了笑道:“哥哥,这个姐姐脸皮真嫩。”扬天一笑置之。
过了一会儿,张君瑶突然走过来,还带了两个女的来,其中一个紫衣妇人,看上去三十多的样子,眉目如清霜,肤若凝脂,虽然不事粉黛,一身素服,却自有一身清绝之气,让人心陡然一正。只是她不苟言笑,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腰间捌着一只斑竹长箫。
相传娥皇、女英是舜帝的妻妾,舜因九嶷山一带发生战乱,悄悄地去视察却死在了异乡。娥皇、女英得知舜帝已死,埋在九嶷山下,便天天扶竹向九嶷山方向泣望,把这里的竹子染得泪迹斑斑。所以后世把斑竹作为此种事情的象征,又或称之为“湘妃竹”。扬天见她如此作派,更确定这个女子生平必定有着伤心之事。而她旁边的一个年轻姑娘则没有那份情致,年龄和张君瑶相若,模样也还湊合,只是举止则像百年松树五月芭蕉,粗枝大叶,一举一动都大咧咧的,向扬天努了努嘴,问张君瑶道:“君瑶妹妹,就是他吗?”
张君瑶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对扬天道:“正巧,在路上就碰到了展姐姐她们。这位是展姐姐的师傅,这位是展……”那女子打断道:“我叫展锦,这是我师傅,这个妹妹叫什么?”他不问扬天,反而先问颦儿。张君瑶转而向两人道:“这位是大……”扬天怕她说露了底,一挥手示意她不要说了,自己道:“这是妹子。在下杨若缺,是张姑娘的朋友。”他此时在外当官,又太过年轻,第一步就是要确立威信,让人又敬又畏才能办事,所以故意和张实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和姿态,就连这个脸嫩的姑娘,明知她怕自己,也知道其实只要自己和她多说会儿话,拉点儿近乎就不会这了,可是他就是不肯开口。连平日里显得轻浮的举动都尽可能地改了,所以现在介绍自己时也不说“小子扬天”之类的了,而是正正规规地叫自己“杨若缺”。
展锦没问出颦儿的名字,就去叫张君瑶,张君瑶看了看扬天,扬天笑着示意没事,她这才说了。
展锦问出了之后才笑道:“走,我们上船去,我爹这几日在家举行英雄宴,我和师傅就是发帖子了才回来。”扬天问道:“英雄宴?为什么事?”展锦道:“这个我不敢乱说,总之到了你就知道了。”扬天心道:“你不说就别吊人胃口。”
来到江边,前面一艘半大不小的船拴在岸边,展锦道:“就是这个船了。”说着自己先蹦上去。几人陆续时去。扬天道:“船夫呢?”展锦道:“你才是船夫!”说着解开绳子。扬天一看这情形,道:“你开船?”展锦道:“不行吗?”扬天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外面翻腾的江水,道:“只怕你一个人架不住。”展锦白了他一眼,道:“我架不住你架得住?”
张君瑶见她对这个大人如此无礼,忙道:“展姐姐,杨大……杨先生也是一片好意。”她叫惯了“大人”,此时一时改口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以前叫知府为“大人“,有时候知府跟张实套近乎,就叫她叫“先生”,张君瑶此时一急,依样画葫芦,却惹得展锦大笑不已,道:“先生?有这么嫩的先生吗?”扬天心头一火,暗道:“有像男人的姑娘,怎么就不能有像学生的先生。”可是嘴上却不说,淡淡道:“张姑娘说笑呢。我来帮你划。”展锦道:“来的时候我和师傅就是我划过来的,现在也能划回去。你别瞧不起人。”说着就将船往上游摇。
原来她们来的时候,由于水急,船被冲到了下游,此时得先往上游划上一段才能过去。过了一会儿到了水势平缓的地段,扬天暗叫惭愧。心道:“她们在水边长大自然有水边的本事,我真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