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扬天道:“这里官家大道,白日是里为何会城门紧闭?”张实行了个礼,道:“回大人,只因近日里时常有蒙古探子潜入,而且是成批的来,伤了不少人命,我们对往来的客商、行人都严加盘查,才敢放进去。”扬天蹙眉道:“所为何事?”张实四下看了一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晚上再说。”扬天见是重要的事,便应了下来。
当晚在都统府,张实备下酒宴招待众人,所来的人还有夔州知府,以及临近的县令、地主、乡珅、以及一些才子雅士,席间杨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林红樱不时在他身边小声劝慰。颦儿则坐在扬天旁边,听他们只是说一些硬邦邦的大事,要么就是这些乡珅想拉点儿关系好少交些税,要么就是怎么去建城防,感到老大没趣,这一路来风尘困顿,吃着喝着不禁托着腮打起了盹儿来。
过了一会儿,知府老早就打探清楚了扬天的身份,知他是进士出身,又是经略使,多半好歌舞,起身道:“杨大人,下官为您准备了一点儿节目,请大人过目。”说着拍拍手,上来一行歌姬,丝竹管弦之声响起。颦儿一下子来了精神,看着这些歌姬蛮腰轻扭,媚眼横生,翩翩起舞,顿时感到眼前一亮,一天的疲惫也去了大半。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事,偷眼向扬天看去,见他眼光并没有在这些漂亮女子身上,心无所属的,眉宇间还有一丝伤感,心知他在想山东的那个姑娘。一时也心情不快。
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一个姑娘,端着酒壶走了进来,见了张实,道:“爹爹。”张实见自己女儿来了,起身道:“杨将军,杨大人,这位是小女。”说着对那个姑娘道:“君瑶,快去给几位大人斟酒。”张君瑶说了个“是”,就上来一一给几人斟酒。扬天这才回过神来,见她娥黄脸蛋儿,神情有些拘束,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先上来到扬天身前,道:“大人请。”扬天见她这般紧张,冲她笑了一下。她顿时有些慌了,手一拌,酒也洒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扬天笑道:“不妨事。”张君瑶脸上更红了,愣了一下,又过去给杨立倒。
张实似乎发现杨立有些郁郁寡欢,过去和他喝酒,杨立正在“愁”字头上,见张实来喝酒,也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林红樱见有人在旁边也不好劝他,只好让他喝。
待酒足饭饱之后,知府见扬天无心韵律,只道他对歌舞不感兴趣,心想此人虽然是进士出身却不好歌舞,他又是想起他是节度使,这是个武将之职,只有剑术可文可武,便道:“久闻张将军的爱女精于剑术,不如将军让她舞上一段,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张实有些犹豫,看了看扬天,扬天笑道:“无妨。”他也想看看这个羞答答的姑娘是不是真的会剑术,便一口答应。
张实道:“君瑶,既然大人让你舞,你就舞一段吧。”张君瑶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怯生生地道:“是。”这时有人出剑来递给她。张君瑶又看了扬天一眼,舞了起来。扬天见她使的是唐人的“流云飞霰”,这本来就是从舞中化来的,后来虽然也用作剑术,但多半还是用来观赏,实战性不强,只是动作着实优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可是一入扬天眼里,他见张君瑶使一招“月出东山”,单膝平踢,身子后仰将长剑送出,心道:“我只要轻轻一按腰你非摔个大跟头不可。”又见她使一招“风liu云散”,脚下根基不稳,心道:“我只要按一下脚,你可就扑地啃草了。”想到这儿突然想起这是在舞花剑,而不是杀人的剑,大感唐突佳人。回过头来看杨立和林红樱,见杨立没有心思看舞,林红樱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而颦儿则是托腮看看张君瑶又看看他,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张君瑶的剑直挽了三个剑花,一招收尾,单膝托平,剑尖直指扬天。扬天回过神来,道:“好一招‘佳人何在’!”张君瑶一听他懂这个剑法,又听他一说这个名字,慌忙收剑,脸上罩上一层绯色,道:“谢……谢大人夸奖。”扬天话一出口也觉不妥,笑着应承过去。
张君瑶听了欲下去,扬天道:“就在一边坐吧。”
这时有人提议让扬天也舞一剑。扬天知是有人见自己年轻,想考究自己了,他一要立威,二要找个机会开口说正事,当下答应。起身向张君瑶道:“借姑娘剑一用。”张君瑶慌忙将剑递上。
扬天并不接剑,运足功力两指在剑鞘上一点,喝道:“出鞘!”剑“噌”地一声射了出来,他本来不精于剑术,可是近日里听李天历说了“天仙剑道”的要义,自己以曾看他使过多遍,加之他见八思巴临时学自己的步子之后,相信自己也能学到别人的,这几日在路上闲着就想,还真想出了不少,用来和行家对阵还大有不足,但是对付一般的人那是绰绰有余了。天仙剑道不仅武功厉害,而且招式优美,这也是他放着林红樱的北海的剑法不用而用从来没使过的天仙剑道的原因。
张君瑶见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居然是一个节度使,自己父亲打拼了半辈子也还矮他一截,心想此人必定有过人之处,一看他使剑法,便知不虚,见他剑不着手,剑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一般四下掠动,一个个的剑圈将他围在核心之中,大花套小花,煞是好看,看着看着也不知是剑好看还是人好看,一时心头乱撞。
扬天将会和几大剑式一一使将出来,想差不多了当下在剑身上一拨,喝道:“回鞘!”剑经他一拨,又“噌”地一声回了鞘中。
张君瑶本来在走神,只等待剑回了鞘才回过神来,吓着啊了一声,将剑扔给了扬天。扬天信手接住。她这一来发现冲撞了这个节度使大人,忙谢罪。张君瑶起身见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众人皆看着身前不远的大柱子上,写着八个大字:共建山城,精忠报国,心中顿然明白,心道:“我还以为他在耍剑花呢,原来是在写字,这个本事可真了不起。”四下看了一下发现气氛不对,忙退到一边。
知府这一下也明白过来了,四下看人。响鼓不用重捶,张实第一个道:“回禀大人,夔门张实随叫随到。”其它几个大将跪拜道:“但凭大人调度。”杨立和林红樱见事情转了,也忙站了起来,站到一边去。
扬天看了一下众人,道:“大家都起来说话。”张君瑶见他刚才还跟自己说笑,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心中大惊,只觉这人不可亲近。这时颦儿将她轻轻一拉,她会意过来,但见这个小姑娘好说话,也不担心她是此人的妹妹,跟着她站到一边去了。
众人起身。扬天道:“我初到川蜀,一切都还不熟悉,不过来川之时,枢密使赵大人说过,余玠大帅守川蜀有大略,我们现今一切都重新拾起。”张实一听,愉悦之色溢于言表,各将士也是纷纷响应。这些人都不相信京里来的人,京里来人不是忙着刮财就是瞎指挥,要么刚上台就被撤了,要么蒙古兵一来就第一个跑了。这些年来只有余玠到后他们才安定下来,他们虽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后生,但是余玠却是相信的。
当晚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扬天去找父亲说话,杨立的酒劲已经被林红樱用浓茶醒了去,见扬天将一切安排地稳当,心中也稍微快慰了些,道:“明日我们就去剑门。”扬天道:“不多呆几天吗?我有事走不了。”杨立没好气道:“你是经略使,要有很多事做,我跟着瞎湊合什么。你去让颦儿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走。”这时颦儿也进来了,听了道:“哥哥不走吗?”扬天道:“我走不了。”颦儿就不说话了。林红樱一看她的神情,就知她不想走了,正好扬天一个人在这儿她也不放心,便捏了捏她的脸,道:“玩够了就回来。”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颦儿去开了道:“张姐姐。”张君瑶小声道:“大人在吗?”扬天出来道:“什么事?”张君瑶低头道:“我爹请两位大人过去。”杨立起身道:“去看看。”两人跟着张君瑶去了别院,张君瑶一个人在前面闷不说话,只顾低着头走路。见了张实,张实让张君瑶先回去,自己带着两人进了祖庙。扬天见他张家祖宗灵位旁边却还摆了一个灵位,赫然是:川蜀制置大使余玠之灵位。
扬天感到心头一震,他想不到一个朝廷大员在他心里面竟有如此大的份量,使他为一个和祖宗全然不沾边的人摆上灵位。忙和杨立上前在两边都拜上一拜。张实道:“夔门在川东,大人不知,在川西和川北等受蒙古人骚扰得厉害的地方,甚至有人为他立了祠堂,庙宇,听到余帅仙去的消息,如丧亲人。”扬天听了向杨立道:“做官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是世间的一份殊荣。”说着转向张实道:“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按余帅的路走下去。”
张实谢过之后道:“还有一事要告诉大人。”扬天道:“是关于余帅的防御体系的手稿?”张实一愣,道:“大人明鉴。正是此物,近日里蒙古人多也是因为这个东西,此物在展园之中。从夔门过江便是。”扬天道:“那将军为未何不去取?”张实道:“一来展云飞不给。二来,我也没有那么大本事守住此物,相反,他展园是武林世家,藏得严严实实的,除非别人要挟他,没人能抢去。”扬天道:“我明日去取。”
说了一阵,扬天见父亲和张实似有话要说,便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