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隋营,裴元庆下马,请老道下车;老道进了帐房,来到里间儿,有人给搬过一个凳,放在床边上。
裴元庆道:“仙长爷,您请坐,这就是我父亲,四天连口水都不喝,您看瘦成这样。”又对躺在床上的父亲道:“爹爹,我把仙长爷请来了,给您看一看。”裴仁基闭着眼睛,死活不说话。
老道看着裴仁基微微一笑对着童子道:“徒儿,把包袱打开,把那个脉诊取出来。”道童把脉诊放在床边上。老道对着裴元庆道:“三公子,把你父亲的手取出来,我先给诊诊脉。”裴元庆拉出他父亲的胳膊,把腕子搁在脉诊上。老道闭眼诊脉,帐篷里是鸦雀无声。就见这老道摇摇头,又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又啊了一声,又噢了一声。哈哈!老道乐了。
裴元庆焦急的看着大笑的道长询问道:“仙长爷,您看我爹有救吗?”
“这究竟是什么病你先甭问,据我看,你爸爸这病打气上所得。他身为元帅,要是为了一兵已将抗令不遵,或是跟老帅有致气的事,有军法条款在,犯哪儿办哪儿,决不能把老帅气成这个样子。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据贫道想,你是他亲生之子,这病必是你气的。”
裴元庆心道:这老道说的还真对,是被我气的成病的!“仙长爷,您说的对,有时我不听话,招父亲生气。”
“既是这样,你还不赶紧给你爸爸跪下!”裴元庆跟着就跪下了:“父亲,您别生气,以后我再不让您生气了。”
老道转过脸来说:“老帅爷,您的心眼小,想不开,虽说您儿子把您气成这样,您也不能不吃不喝呀!您也不能光冲元庆一个人哪!元庆啊!你家还有什么人哪?”
裴元庆恭敬的回道:“我又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没出阁呢,还有我母亲。”
“老帅爷,您家还有这么些人,您就不想想,就全给撇掉不管了。元庆,快央告你爹爹。”裴元庆说:“爹爹,您甭拿我当个人,您冲着咱们全家大小,冲着我那没出阁的姐姐,别生气了。”一边哭着,一边嘣嘣磕头。
老道:“听您这儿子这么哀告,再想想全家大小,您还是得把事想开点儿。常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究竟元庆为什么把您气成这样,贫道也不能过问,必是漏子不小。要不然您决不能绝食禁口啊!”说到这儿,忽见老将军裴仁基二目睁开。“咳!仙长。”眼泪出来了,口中说到:“您可真是良医。”
老道:“老帅爷,您太客气了。贫道我一半是按您的脉气,一半是揣情度理,断定您是禁口。是不是您能听我的话?虽说您儿子元庆气了您,可您家里又是儿,又是女,还有老夫人,您就全不管了吗?我是爱说这个直话,您是大错特错了!”
“哎,仙长爷,您说的全对,我听您的话。”老将军一脸恭敬的看着老道。
“既是我的话,我给您开个方,您可得吃药,保证给您治好了。老帅爷您休息休息吧,不再吵您了,徒儿,把脉枕包起来。元庆你也起来,咱们到外边另外找一个帐房,我给开药方去。”
老道落了坐,对裴元庆说道:“你父亲这病不轻啊!方才我不在大帐外间开方子,是有一片话要对你说明,恐怕让你父亲听见,这病更不好治了。要不是遇上我,你父亲就完了。我尽上十分的力量,治治瞧吧!要是能治好,那也就算是你们家门有德。”
裴元庆面带泪珠恭敬的点了点头道:“一切听仙长的。”
老道拿起笔来,随想随写,刷刷刷,一开这药方。起头不过是说明病情,下边开的药,以沉香为君主,其他的副药为臣,开了十三味,连银子一共十四味。开完之后,道:“元庆,照我这方子抓来药,今夜晚定更之时把药头煎二煎全煎出来,让你父亲一块儿全吃了。吃完,他昏昏沉沉睡着了。你再听他这肚子咕咕乱响。这病好比是贼,药好比是管人,肚子里乱了,走三关通八窍,绕十二经络。这时候,你给预备好大小便盆,找几个兵旁边伺候着。一半是我的药力,一半得靠你跪在外边拜苍天,求老天爷赏寿。到了三更,他的小便下来,要是跟血水一样,这才算有三成活头。他接茬儿还要睡。快到五更,你父亲大便解下来,如果不是正经颜色,这刚有五成的活头。第二天,太阳将升,你父亲心里一通快,睡醒了,想要下地。你在旁边伺候着,把衣服穿好,别让他着凉。搀着到外边透透气。进来之后,他必要喝水,让他喝碗糖水。喝完水他就得想吃东西,他这几天没吃东西,肠子抽细了,什么都别摆。”“道爷,应当让我爹吃点儿什么呢?”
“你让伙夫做一碗烂面汤,用牛羊肉汤下面,再把牛羊肉捞出去,就为借这个味。搁点儿香菜、胡椒、好醋,别凉了,也别很烫了。他吃下去准还要,你再给他少半碗,别多了,这得慢慢缓。吃下去后,满头大汗,这你爸爸才算有七成活头了。你父亲必问你:我临走说什么来着?你就说贫道我说的,让他好好吃药、休息;他自己觉着怎么样,让他亲自写这么一篇,连这个原药方一块儿,派个兵给我送到七圣神祠。这时候,你可别离开你父亲,得在旁边伺候着。我一看他所写的就明白了所有的情形,我再换一个药方,保证你父亲不出十天,身体恢复原状。”
“是,我谢谢您啦!来呀,取出二百两白银,谢谢这位活神仙。”
老道哈哈一笑:“先锋官,裴元庆,出家人只知道济困扶危,焉有爱财之理!贫道分文不敢接受。”
“您对待我父亲这样尽心,受这么大累,我实在于心不忍。”裴元庆见老道决意不收,无奈之下连连称谢。
老道出了帐房,带徒儿上了车,裴元庆直送到东营门外,跪倒磕头:“道长爷,我谢谢您啦!”
老道一笑:“先锋官,快回去伺侯你父亲去吧!不要送了。”啪!把式一甩鞭,大车轱辘轱辘回七圣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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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怎么说的,裴元庆怎么办的。在定更天以前把药熬好了。他端着这碗药,跪在床前:“父亲您醒醒,您吃药吧。”老帅闻着药味实在难闻,一狠心,把药灌了下去。喝完之后,裴元庆赶紧抓了一把糖塞到他爸爸嘴里去了。递过去温开水,他爸爸喝了几口,这才缓过这口气来。一会儿的工夫,裴仁基就睡着了。
裴元庆守在旁边,就听他父亲肚子里头轱辘鼓励,果然象老道说的那样。他心里高兴,赶紧到园中,跪倒磕头,说:“老天爷呀,求您赏我爸爸一条命吧!”一边祷告,一边磕响头。三更前后他爸爸真是尿了血水。快到五更了,解下的大便是五颜六色。裴元庆心中直高兴;到天快亮之时,裴仁基醒了,裴元庆搀扶着裴仁基在院中略微散了散步。一切都如老道所说,待裴仁基回到房中吃完面后,把老道于他所将的话学了一遍给裴仁基听。
裴仁基命兵丁把墨研好,纸铺在桌上。老帅拿起笔,先写了几句尊敬、感谢的话,说什么仙长爷台鉴,仙长万里迢迢,扶危济世,救我于辗转迷离之中,真乃扁鹊复生,华佗再世,良医良相等等。然后再把吃药的经过与自身的感觉一并写下;最后,请仙长爷再赐良方,以其病体早日康复。落款:弟子裴仁基下拜。写完后道:“元庆,把我的图章取来。”
“父亲,您要图章干什么?”
“你太糊涂!人家老道没图什么,就这么一张白皮信,恐怕人家挑眼,盖盖我的章,这就表示咱们对人家的恭敬了。”有人把图章和印盒取来,打开印盒,老头儿拿图章一摁印色,在下款这儿就扣上了。扣完了一瞧:“咳!我没留神,脑袋朝下了。”把图章正过来,又扣上了。再一瞧:“咳!我手每斤,印色不太全。”又好好地蘸了印色,摁了一个真真焯焯的图印。然后写了个信封,把信和药方都装在里边。裴元庆还派原来请老道的那个兵,骑上好马,到七圣村给老道去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