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一直寝食难安,梦里常常梦见沙沙胆怯的小脸,惊醒后我就会跟子歌大吵一番,说他不负责任,为什么到现在沙沙的情况没有半点进展,是不是私塾先生故意刁难我们。
日子数着指头一天一天过,子歌似乎没了以前的神采奕奕,常常见他愁眉不展的站在门外发呆,我的质问得不到任何回答。我猜肯定是沙沙遇到不测,他们为了不让我发疯、伤心,所以一直隐瞒实情,可是子歌总是很严肃、郑重的告诉我沙沙很好,叫我别胡思乱想,还说等时机到了沙沙就能回来了。
我手心捏着的小糖人不知不觉的融在我手心里,原本那可爱的模样也模糊不清了,我心里的煎熬恐怕也只有它能明白。
“手弄脏了,紫儿。”子歌挺怕我发呆,他我胡思乱想想到死胡同里,因为他体会过我曾经的忧伤。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用湿布帮我擦拭粘糊糊的糖渣,每擦掉一点我的心里就更难过,因为它在我眼里就是沙沙模糊的影子。看来我得的相思病不轻,很有可能会让我发疯。特别是在这罗汉城,到处都是我伤心的回忆,这种气氛让我会在无形之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怎么办…怎么办?”我自言自语道,荒凉的眼神不知道能停留在何处。
“紫儿别乱想,过几天这里就会热闹了,到时候带你出去看看。”子歌平静如水,语气温柔逼人。
出去看看…我问我自己我还想出去看看吗?答案是不想,现在我恨不得躲在被窝里大声哭泣,不管是为沙沙,还是为宝莹,还是为某人。这些让我无不思念的人。不过,恐怕躺在床上会让我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久而久之就会真的变成病入膏肓,我可一点也不乐意那样的事情。
另一件令我苦恼的事是子歌现在是24小时留守在屋子里,为了我不会孤独的发疯,不过我多么希望他能出门呆个半天,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找碧水了,兴许还能让她帮我偷偷探访私塾先生家里。但是恐怕现在子歌连半只苍蝇都不让飞进屋里,以免扰乱我的情绪。
午饭的时间快到了,子歌说要下楼点菜,让我准备一下吃饭。我有气无力的朝他挥挥手,心想我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还会有心思准备吃饭。让我真的有点气愤的是,子歌竟然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一如既往,只不过他的表情偶尔会出卖他,流露出复杂、纠结的情绪。
这会儿,屋子外的走廊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听那声音就知道不是子歌来了,又重又响亮,还时不时的参杂着笑声。
“他也有今天,活该。”突然,一个人唾弃道。
应和声相继而来,“就是,我看这红牌一倒,那春风得意就得关门大吉了,哈哈哈哈。”蔑视的笑声。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唯独‘春风得意’四个大字让我心悬一线,不容我犹豫就快步走上前,将耳朵贴在门壁上。
“真想不到这个人这么卑鄙,枉我以前还砸钱捧他的场,真是不值,不值啊。”这会儿语气里带点懊悔。
“谁说不是呢,谁不是砸钱捧他的场呢,这就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当是我们自己瞎了眼,哼…”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经颤抖了一下,顾不得多想,我就拉开门锁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迈步,额头就撞到了某人身上,抬头一看,看到一张青黑脸。
要不是我跟子歌已经熟到发烂,要不是顾及很多很多身外事情,我肯定会忍不住大声呵斥子歌。我现在跟没有自由的监狱犯其实差不多,吃喝拉撒在一个屋子,终日得不到太阳光的滋润,这样的生活真的挺阴暗,一点儿也不利于我的心情和情绪。
我在饭桌上素然无味的嚼着,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情绪,开口道:“不管现在什么情况,你都要带我去看看沙沙,或者你把她带回来。”
从子歌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也已经久等我的质问,所以毫不惊奇我会提这样的要求。这时,我放下碗筷,匮乏生机的眼神里满是恳求。
“还不是时候…”
又是这句,我愤然的推了下桌子,起身责怪道:“又是这句。”
“紫儿乖,好好吃饭,先吃饭再生气。”子歌伸手拿起我的筷子往我手里递。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总是这样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觉得天都快要塌了,它压的我透不过气,压的我坐立不安。”此刻我的情绪激动不已,怕是那么久积累起来的愤恨都要在这时候爆发了。
不出一分钟,我已经泪流满面,子歌却生生的望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措,让我觉得顿时没了安全感,心里空荡荡的。“再怎么不开心,再怎么不安心,紫儿总得先吃饭,吃饭了才有力气做事情。”他闷闷的说了一句,又半生不响的埋头吃饭。
看来是我自己忘记了,是我自己没好好面对一些事实。以前的子歌孑然一身,加上一身好功夫,理所当然的成了女子心中的英雄,女子心中可靠的彼岸,那洒脱的英姿也的确能轻易的吸引女子的仰慕目光。可是,正因为此,我忘记了今非昔比。
我忘记了现在这个憨厚的男人已经没了潇洒资本,没了过去那般锋利的气势,他同一般的佃农差不多,手握的是铲子,而不是扇子。终日要在田里施肥、耕地,而不是挥刀舞剑。他的巨大改变统统都是因为我的自私自利,是我的欲望消磨了他原有的精气,而拥有常人没有的异能才是他骄傲的资本。可是,现在它们都没了,消磨殆尽。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了好久,然后不经意的叹了一口粗气,转身朝我的床走去,丢了魂似的望着某个角落。
睡到半夜,我又习惯性突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我缓缓地下了床,静静地点燃油灯,想去解手,才发现子歌的地铺上空荡荡的,被褥平铺在那里。我眨了眨惺忪的眼皮,朝门外走去。
我猜想,最近子歌肯定一直瞒着我,乘我熟睡的时候独自出门,虽然我不知道他半夜摸黑去做什么事情,但是这让我心里不好受,我觉得不踏实,不安心。
为了解除我心里的忧患,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去找人帮忙,帮我去把碧水叫过来。显然这样的事情有些荒唐,但是我是21世纪的女生,觉得这样的事情很浪漫,很多美好、深刻的记忆总是在一些疯狂的事情上。
被我吵醒的女人带着一脸的困意往楼下走去,她是掌柜的女儿,就是碧水的表姐。因为我还没开口就给她塞了五个银贝,所以她没开口就出门了。钱能雪亮人的眼睛,唤醒沉睡的意念。
事情办完后,我就返回屋子里,抱着我的腿坐在床榻上,直勾勾的盯着门发呆,心里琢磨着现在大概是几点。我预料子歌不会这么巧就出现在我面前,他起码会等到黎明才回来,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尤为明显,我的精神微微振奋,欣喜的落下支起的大腿然后下了床,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碧水,兴奋的忘了穿上鞋子。赤裸的脚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凉意,直冲我的上身。
“碧水。”我猛地拉开门,欣喜若狂。
“紫小姐…”她同我一样的表情,还热烈的拥抱了我。
就在我们欢喜之余,碧水的表姐转身离开了,我还不忘对她说了声谢谢。看着到碧水毫无倦意的脸上,我心里很是欣慰,觉得让她出来不会很辛苦。“没事吧家里那位?有没有吵醒他?”我有些担心道。
“没事,没事,他刚入睡,所以睡的特别深,我也没睡熟,所以赶紧过来了,”她说着,开始张望我的屋子,继续道:“他不在吗?这么晚了。”
“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心里有点失落,“碧水,我今天叫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虽然…我觉得不该让你做,可是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带着内疚的眼神请求道。
碧水刚才还欣喜的表情突然没了笑意,语重心长道:“紫小姐,你怎么还说这种话,你我情同姐妹,我最近还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总帮不上你的忙,明明看到你有困难,我却束手无策,这让我心里很难受,你知道吗?”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真的好欣慰,万分感谢有她在我身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这是银紫的福气,也是喜喜的福气。”我喜极而泣,情不自禁的将她拥在怀里。碧水也跟着婆娑了眼睛。
一段问候后,我抓紧了时间问她最近有没有宝莹的什么消息,还有莫子君,还有私塾院,我想了好久,统统的令我担心的人和事情我都不能放过。但是,我告诉自己,不管现在情况有多糟糕,我都得按捺住情绪,千万不能在子歌面前表露出来,避免他因我感到不安。
“不瞒你说紫儿,”碧水突然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对我说,令我精神顿时紧张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她,等待她给我的消息,“今天,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到市集里贴满了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我用近乎夸张的语气和表情重复了她的这个词,脑袋里跑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杀人犯’。
“恩…我要是说了,你千万别太难过,宝莹那儿我会顾着,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她还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还再三嘱咐我。我想说,我不是小女孩了,我懂得分寸。而她的那些内容都令我万分的紧张。
“官府说莫子君绑架了一个女娃,所以要通缉他。”碧水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恐慌和纠结,夹杂着委屈。“怎么可能。”我的嘴巴否认的比我的心还要快。
绑架女娃?他绑架女娃做什么?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想不通。但是我没忽略一个人,那人掌控着这个国家的一切,他可以呼风唤雨,傲视称霸,只要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不过,这件事情也来的太巧了,偏偏在我和子歌出现的时候。我沉重的看着碧水忧伤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选择再次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