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碧水,我终于能安稳的钻进被褥里,然后一口咬住被褥,用我的牙齿磋磨着,恨不得咬出一个大洞来。我脸上的泪水不多,但是流的特别的痛恨,它们如我身上的血,让我全身不舒服。
到现在我才知道罗氏家族的人一直都盯着莫子君不肯放,这其中的原因很可能是宝莹,但是碧水说最近罗府的罗将军一直到春风得意找莫子君的茬,而且闹的不小,惹怒了某人。之前,我以为莫子君跟我潜逃的事情毫无瓜葛,所以我才安心把宝莹托付给她,觉得他有这个能力抚养宝莹长大。我可不愿意看宝莹被困在某人手里。
“通缉…犯…”我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道。
这个世界真是安分不得,什么事情都能突然蹦出来,就像我突然蹦到了银紫的肉躯上,这会儿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究竟我的人生要演义什么角儿呢。
子歌果真如我所料,在黎明的时候才回来,我虽然没看见背后的他,但是我能想象得出他当时的表情。肯定是先看看桌子上点亮的油灯,再细微的观察一下我是否是入睡的。也正在他观察我的时候,我出乎他意料的突然坐起侧躺的身子。
“吵醒你了?”他轻声道,然后有些疑惑的走向桌子,凝视着闪烁的烛光,心里有些复杂。
“我想等你回来。”其实我心里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那你快睡吧,天就快亮了。”他有些心虚道,不等我做声,然后熄灭了灯。窗户外那一丝泛白的光让屋子不再被黑暗笼罩,视线能看见不远出的事物。
我的心里压抑了半刻,备受煎熬,很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莫子君现在的情况。但是,直至我听到子歌轻微的打鼾声,我还是没问出口,心里十分厌恶自己现在的不道义。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助莫子君,他可是为宝莹付出了大多的时光和精力。
还有子歌,我深知他会如此自私是因为他想同我和沙沙回到过去那种平静的生活,没有人追杀,没有人打扰,耳根清净。所以他才会隐瞒任何一件让我不安的事情,连跟碧水见面都会被说成‘拖累’,这个字眼也永远成了他阻止我的借口,让我无从应答。
“不对…”我的潜意识突然否定了我的某段思维。
真的很不对,这件事情。如果莫子君成了绑架女童的嫌疑犯,那么也很有可能波及到宝莹,虽然她善年幼,但是最高的那位的手段里不分男女老少。再则,就算这件事情不是最高的那位的意思,但是很肯定就是罗氏的意思,就算没有那位罗将军处处威胁莫子君,那云君娘娘也很有可能把对银紫的仇恨移到宝莹身上。特别是听碧水说,宝莹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娇美小姐。
总之,我已经无法坐以待毙,无法无视他们陷身于困境中。
这会儿,官府的衙门外躺着一副铺着白布的尸首。周围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神态各不相同。有人独自观望,有人同身边的人怯怯私语。有人怜惜白布底下的死者,有人疑惑死者的身份。
“你说…你说这有可能嘛,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摔了马车呢…”有人十分不解。
“不是说马车上还有人吗?”有人追问道。
“对对对…听说莫公子也在马车里…幸好他躲过了一劫,哎…不幸,真是不幸。”
衙门里的人突然走了出来,然后上来几个人驱散了拥挤的人群,说是要马上开庭定夺这起谋杀案件。
“谋杀案?”人群的疑问不一而同。
这样的回答更加的吸引了前来的百姓,这春风得意红招牌莫子君家出了命案,还是谋杀案,说有多稀奇就有多稀奇。平日里,外界的人对莫子君的人品评价可不低,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奴才被虐待过或者毒打什么的。所以现在这个情况确实挺让人们感到意外的,十分惊奇这命案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开庭的时候,官府里有人出来把尸体抬进了大堂上。拥挤的人群随之蜂拥而进,不一会儿就堵的衙门水泄不通。很多人一进来就开始搜寻莫子君的身影,可是他们张望了大半天都没发现,酸了眼睛,还撑疼了腰板。
“肃静…肃静,请大家务必肃静。”洪亮的声音响起后,人群吵杂的声音逐渐回落。数不清的眼睛神情凝重的注视着大堂上坐着的人,站着的人和躺在地上的人,心里的悬念随着整个过程的进展逐渐清晰。
我在人群里硬挤了半天还没到达最佳的观看位置,耳朵里进出的尽是些有关莫子君难听的话,很多龌龊的言词都让我揪心,恨不得塞一坨屎在他们的嘴里。
“大家肃静了,现在开始升堂,请维持秩序。”
现在,我的视线隐约的能看到躺在地上的人,那白布在整个屋子里显得特别的抢眼。这个情景让我觉得像是在观看电视剧,只不过是现场直播,视觉效果比较特别。
“有请被告方的辩护人,许泽清先生入堂。”
随着审案序幕的拉开,全场的听众渐渐地平息了情绪,突然安静的屋子成了另一种气氛,有点沉重,有点紧张,有点灰暗。当看到私塾先生出现时,我还是有所顾及的躲在了别人的身后。半会儿,我又偷偷窥视他的背影。
“本官深知许先生同嫌疑犯莫子君有着深厚的交情,如果先生觉得可以不顾一世清誉为良友做辩护,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但是如果先生因某些因素而被迫出面辩护,请先生一定要三思,本官愿意全权为先生个人安危着想。在拿下犯人之前,一定会保证先生的安全。”正堂上坐着的人凛然正气道。
我听他这口气,好像已经咬定莫子君是有罪的,容不得有人搅和。
私塾先生先是半鞠躬,然后摇摇头道:“诉许某直言,许某此次出面并没有受任何人的逼迫,而是迫不及待的想为我的良友洗刷冤屈,获得清白。”
“果真如此?许先生。”正堂上坐着的人两眼一瞪。“当真如此。”
听到私塾先生此番回答,我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稳,对于私塾先生的能力我还是有九分肯定的,只是现在的局势对莫子君非常的不利。我压根还是不相信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莫子君残害无辜。如果真是那样,我的宝莹怎么会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那你听好了,据你提供的实情和证据,你无法向我们证明莫子君的清白。而且,现在又多出了一条人命,你又做何解释?”
“许某斗胆一问,大人又如何证明是莫子君绑架了女娃?”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为何莫子君要残害他的车夫,将其杀害,然后推入山崖之中,他到底是居心何在?”这回,正堂上人的语气激烈不少。
“莫子君根本没有将其杀害,就更没有将他推入山崖之事,为何大人一口定夺就是莫子君将其杀害的,敢问大人有何罪证?”
正堂上的人怒视着从容镇定的私塾先生,一声令道:“传仵作。”
这一招其实早在私塾先生的预料之内,只要稍微仔细些观察尸首,都会发现那剖腹的伤口不是刮伤,而是刀伤。至于他能否判断出刀者的刀功,那就要看他是否资深。但是很肯定的是,这个仵作会一口咬定是莫子君下的手。
“许先生,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仵作已经反复验尸体多次,毫无怀疑这伤口就是人为的刀伤,而出刀者定是莫子君,因为他绑架幼女被他的车夫发现,为了封口,所以残忍的将无辜的车夫杀害并练车带马推下山崖,否然为什么现场没有莫子君的一块残肢。”
我听着,咽了咽口水,嘴里干巴巴的。
私塾先生突然转身蹲下,然后一手掀起白布。微微腐烂的尸体迅速的袭来一阵又一阵的尸臭,令人作呕。我赶忙捂住鼻子,暂时用嘴呼吸。
“请问仵作,这伤口是什么伤?”私塾先生指着腐烂最严重的那一处。
“刀伤,非常有力、迅速的刀伤。”仵作肯定道。周围的听众忽然又开始喧哗,伴随着吃惊、叹息。
私塾先生深沉着眼神,然后为死尸掩上白布,缓缓站立身子,抬手看向正堂上坐着的人,道:“对,这是刀伤,的确是非常厉害,而且罕见刀伤,此人必定经过长年的训练,才会达到这个境地,请问仵作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是,的确如此,大人。”
听到这句话时,正堂上坐的人也点头赞同,发黑的脸色稍稍恢复,揪着的眉头稍稍舒张,叹息道:“哎,本官也同先生一样非常痛惜一届才子,但是恶人定要受罚,是天理啊…不得抗拒。”
我惊慌的看着周围的人都同正堂上的人露出了一样的虚假表情,故作痛惜。这些虚伪的人,狡诈的人,滑头的人,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在发善心,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因善怜悯,因恶愤恨。
“等等…等等…”私塾先生突然打断抒发悲伤情怀中的人,“这…莫子君什么时候会用刀,我怎么都不曾听说,敢问在场的各位,是否有人听说过,或者看过呢?”他将疑惑的表情面对向围栏外的百姓,包括我。
“这…莫子君不是会舞剑吗,还出神入化呢。”人群里有人开口了。
“对对对,他会舞剑,你这个做良友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声可不小啊…”
“就是,前段时间我还看过呢,那个美的…”
这些话统统都是对莫子君的肯定。
正堂上坐着的人微点着头,又抚着胡须,若有所思道:“这个是肯定的,本官也亲眼看到过,许先生还有什么疑问?”
“疑问?”私塾先生自问道,突然揪起眉头,“许某没疑问,不过我看大人可能有疑问,您难道也认为会舞剑的就会耍刀吗?一个女子会唱歌,就肯定会跳舞吗?”
“这…你这…”正堂上的人顿时被问愣住了,变得语无伦次。
而我,已经忍不住拍手叫好,不知不觉周围的人也跟着我拍起了手,全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火热。我想,智商正常的人应该都会听懂私塾先生的话意。而智商低下的人肯定会说,我两岁作诗,三岁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