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无邪在一边连声怪笑,却是连和介无悦斗口都复忘了。介无悦冷冷道:“你何以突然笑得如此古怪?”介无邪向前一指,笑道:“古怪,当然古怪之至!你看这几人说话,大哥,你倒说,是那青袍的病容男子是宗主呢,还是这火红战衣的女子是宗主?”介无悦冷声道:“天心正宗这一代的宗主,复姓赵,双名流云,应是刚刚过来的那年轻人才对!”
介无邪一拍手,又是哈哈一声大笑,道:“着啊!但在我看来,那两位说话好威风,好煞气,可比那位年轻人象宗主多了!我说大哥,你也不曾见过流云宗主,也许当真是认错了人才对?”
说罢,他当真向青龙、玄凤戏谑般一拱手,问道,“却不知二位中,是不是果真有流云宗主在?”手抬至胸,突然下压,两道淡芒,从掌上迸出,分袭向青龙、玄凤胸前。
“大胆!”
流云脸色一变,才一声喝,青龙玄凤二人,已出掌向介无邪击来的淡芒拍去,但天心正宗独有的法力金华方才烁起,那两道淡芒,俱在二人身前尺许处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介无悦目光凝住,与介无邪对视了一眼,介无邪低声传音道:“男子是旧伤,女子虽然法力提起不畅,但也决不象几乎施过解体大法的模样,大约不是这二人……”口中传音,双掌一分,又是两道淡芒击出,但这次却是拍向上方的,摇曳着冲上半空,有如烟花也是。
他大笑道:“好看不?抱歉吓了二位一笑,不过是用来逗趣的小把戏而已,以前陪小孩子玩时编排出来的。”介无悦却沉了脸,怒喝道:“介无邪,你好大胆!便是游戏,也不该平白无故向同道中人出手!灵月教也算是江南第一大派了,如此粗陋不通礼数,传将出去,岂非白送给教主一个责备我等八长老的机会?更何况我等来湖南前,大长老曾再三叮嘱,言道天心正宗待人接物,向来礼数周全,只要有所必要,尽管向他们开口商量便是……”
流云蓦地出声,说道:“只怕逗趣是假,你是诚心试我天心正宗两位护法的功夫罢?”语气中颇有怒气。介无悦才道一声不敢,流云已又道:“你说不敢,可刚才为何要和令弟对视?一望之下,才变得这般前据后恭?看来二位不只是试一试功夫这么简单,直是在怀疑了天心正宗什么?”
介无悦脸上微微变色,万不料他会当面点得这般彻底。青龙玄凤玄武三人,站在流云身后也是相顾愕然,全不知这宗主在对方自找台阶时,突然发作是什么用意。
一片沉寂中,赵流云却自己笑了,客客气气地一抱拳,说道:“便如二位刚才所言,都是同道中人,天心正宗待人接物,又向来礼数周全,所以,不对之处,本宗主自会开口直言,但礼节之上,却也不会缺了分毫。两位追贼要紧,便请觅地继续追吧,至于天心正宗营地范围内,自会有本宗门代二位清查有无生人潜入。”
一番话径自说来,青龙等人又是对视一眼,尤其玄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赵流云,虽贪玩成性,但真正应事时,一时的急智聪明还是有的,也不枉方才按那人说法,令藏月请他过来主持,更不枉她与青龙一番做作,令他重视起这场局势的应对。
若任由这绸袍老者先责自家,再“天心正宗待人接物,向来礼数周全,只要有所必要,尽管向他们开口商量便是”的一番客套,其后果,非但无礼闯营出手试探的诸般行为,会无形中化解得一干二净,更要坐实入营寻贼一事,迫得天心正宗答应也不是,不答应就更加不是了。
所以流云这一席话,先怒后礼,得体理直,直接堵死对方全部后着,果然绝妙之极。
介无邪索性怒道:“我兄弟为什么要信你们能查出?”手上黑蛇嘶嘶作响,但青龙一抬手,天罗北斗阵几队一阵移形换位,布阵弟子举手起剑,浓重的煞气,顿从阵中发散出来。介无悦眉头一皱,此前他二人闯营,已和青龙指挥的阵法交手过一次,知道以寡敌众,决无取胜可能,便冷哼一声,向介无邪冷斥道:“不信?你凭何不信?本长老信便是成了!”
赵流云笑道:“信了就好,两位长老,是不是干脆来本宗主帐里小憩片刻?天也亮了,用些点心茶饮再走也好?”话虽如此说,却没有一丝令青龙解散大阵的意思,介无悦心中雪亮,说道:“不刁扰赵宗主了,擒贼事大,我兄弟还是去别处看上一看为好。”一声呼哨,黑蛇缩回袖里,与介无邪一同拱手告辞而去。
听到赵流云一声“恕不远送”,远处的钟永也不禁摇摇头,两个长老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却只能自找台阶而走,八长老中,果然是这二人行事最为莽撞。但见机不对,当即坦承下台,以图后着,这份当机立断,却也非普通人所能有的。
他便按海枫灵的要求,用密术将这边情形一滴不漏地禀报了回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个教主最器重的海坛主,到底在转着什么念头。但他禀完事体,正要率众弟子回转,便听得不远处几声轻响,分明有人在悄悄接近
他只当被天心正宗发现了,才暗自一凛,准备交待几句场面话应对,一眼望去,却是愣了一愣。
来者头扎红巾,身着劲服,更绣了斗大的道字在胸口,威风中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却偏识得钟永多年一般,满面喜色地压低声音叫道:“好了好了,那两位老人家走得好快,实在无法追上,但能遇到其他的灵月教道友也是极好极好的。那个,本门号称三界归真万法守护至尊道门,敝人忝为道门门主,守正之心,决不输与天心正宗这样的大派名门。但天心正宗嫉贤妒能,对我等门派一概打击歧视,手段令人发指。幸好贵教两位前辈今早闯营,本门主才有机会摆脱监管,出来诉说这番不平……”
钟永皱眉看着,几乎以为是遇上了一个疯子,正要拂袖而去时,却听来人委屈地诉道,“就以昨晚为例,本门立了一桩天大的功劳,却生生被天心正宗夺去,更将本门等人一概当成贼一般地看管起来。不过说起来,此桩功劳与贵教也有关联,只因本门为贵教找到了那个多日之前,贵教曾汇同监天司四处寻到的杂工疯颠亲戚……”
蓦地止步。
钟永神色变得凝重无比,杂工亲戚?夜名那个疯子大叔,而且,也是昨夜的事?他沉思一阵,看一眼这正谄笑看着自己的所谓三界归真万法守护至尊道门门主,然后,突然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天心正宗此举,明摆在打压同道。莫说此事与本教有涉,便是无涉,灵月教也看不惯如此霸道的行为。这位三界归真万法守护至尊道门的朋友,不如你随我回去面见本教海坛主,将事情经过再详说一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