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名”连同小雨,被很客气地安置到另一处帐营,一切需求,自有青龙玄凤最信得过的亲传弟子供给。“夜名”人老成精,知道这种宗门事变,断不会容外人在场,全无异议。他虽极挂念着靳黛水,但自知此时提出,无异自讨无趣,更何况这种情形,强求相见,也早已……不如不见了。
玄凤的营帐,虽是白日,禁制未撤,帐幔也垂得严严。但天心正宗仅次于宗主之尊的天心四将,除白虎外全部进了帐里,又有哪个弟子,敢多言好奇问上一声?只有雷战这样的老人,才隐约感到了一分疑惑与不安。
帐中。
玄武从金光脉门上收回手,沉思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青龙双手紧握成拳,竭力平静一下语气,问道:“四将各有所长,医术以你为最好。玄武,连你……也没有办法了么?”玄凤也道:“情况到底如何,玄武你休要有所隐瞒。”
玄武又想了一阵,这才斟酎着字句,慢慢说道:“也不是全无办法。心脉受损倒在其次,麻烦的是……他体内尚有天心奥妙诀的法力,正逆纠葛,如同无底深渊。要治他的心脉,必要依仗外力,但不论什么外力,渡入经脉之中,便会被天心奥妙诀吸走,非但救治不了,更会雪上加霜。”
“又是天心奥妙诀……天心奥妙诀……”青龙紧锁眉头,一连重复几遍,突然想起,面有喜色,说道,“司马三娘!她的魂魄,便在营中看护阵盘。当年她治过天心奥妙诀的入魔,这一次,或许也有办法可想……玄凤玄武,我们现在便去请她过来!”
一句话说出,却无人接口,连玄凤都维持了沉默。青龙怔了一怔,明白过来,喜色从面上敛去,玄武这才道:“你终于也想到了,青龙。”青龙便苦笑,点头道:“不错,请司马三娘来诊治,流云……也会知道的。前宗主失踪已久,突然找回,会不会令他更对宗门生出逃避之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玄武欲言又止,锁了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喃喃自语,“如果我诊断无误的话,他除了当年逆炼走火入魔外,从燕红叶处得来的天心奥妙诀法力,也已被外力尽数化解中和了。如果……如果那样当真可以,我与司马三娘合力,倒不难一次救回二人,两全齐美。但是……”
青龙、玄凤全听不明白,玄凤忍不住问道:“他的情况,几日内不至有变?玄武,你能不能先令他醒转?”
“醒转不成问题,只要不再有外力相加,短时间内还不至有大变。救也是一定要救的,不过,司马三娘,还有他自己,我只担心……”
话未说话,却没了下文,似乎玄武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措词。
玄凤毅然接道:“没什么可担心,司马三娘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无庸多虑,至于他,问清情况后,我们尽量劝服,若实在不肯听,尽力了也就是了。青龙玄武,你们看,是否暂且这样决定?”
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三人的神色,都渐渐恢复了镇定。只是,却是连玄凤都没有留意到,玄武点头的同时,目光片刻不离金光,慢慢地,现出一种极坚定的意味来,突然问道:“总坛的白虎,知道这里的事么?”
青龙一愣,摇头道:“还未及与他说。”玄武便嗯了一声,走到营帐一角坐下,一张照心灵符拍出,已自联系上了总坛,低声一句“白虎,我是玄武”后,便合上了双目,改成以传心术传音。
又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看一眼青龙和玄凤,见二人各自出神,并未在意他与白虎的交谈,于是到了口边的话,便又忍了回去,只道:“他醒来之后,我们先问清他来南郭镇的具体原由吧。然后,再看看有些事,是不是有办法……两全其美地解决。”
另一处帐里。
天罗七十二煞阵法,没有了监天司的遥控,一切都按正常的轨迹运行起来。赵流云看了片刻,忍不住说道:“这样将魔物困在镇里,虽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旷日持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司马三娘横了他一眼,一笑,道:“你对这阵法又知道多少?大胡子这方面远逊于我,你又是天生的不好杂学的性子!”流云好奇,又认真看了看阵盘,玩笑般地说道:“我是知道不多,但起码不会比疾风差太远,总不会这些魔物被关在镇里,无所事事,关着关着便洗心革面了吧?”
连疾风,都在一边笑出了声,道:“宗主,这话如果被我师父听见,只怕又要死谏你读书用功去了!其实此阵兼有炼化魔气之效,是祖师爷从专门对伏饕餮等洪荒异兽的上古道术中加以改良,传给天心正宗后人的。司马前辈如今全部发挥了阵法的威力,那些魔物,当然就会关着关着便洗心革面了!”
他们这一班年轻弟子,与流云的关系要少许多拘束。按流云的说法,便是:“你们年纪又不大,若也学青龙那帮老头子,成天拜来拜去,唠唠叨叨,我这宗主可就要被活活闷死了!”于是后进门人里,便是以守规矩著称的玄凤一脉,如疾风,背地里,和流云之间也没多少宗主弟子之别,只有如同师兄弟般的谈笑无忌。
这般说笑,司马三娘见过好几次了,非但不反感,更是极为喜欢,便笑着赞了疾风一句,正色对流云道:“魔物被困入镇内,天罗大阵灵气激荡,慢慢化解它们的怨气魔障。待怨障化尽,自然尘归于尘,土归于土,重入六道转生,不用再困于魔道中残害众生了。流云,你身为宗主,这些阵法不必全部精通,但起码来历作用要知道一二,否则徒然惹出笑话。”
流云便就势一吐舌,笑道:“那就要靠师娘多教了!”突然又道,“师娘,流云是再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你!可惜师父,还有师妹她……”语气转为感伤,微带了些哽咽。
司马三娘责道:“没出息!流云,在破尽魔物,为你师父报仇之前,不得再在师娘面前说这些话!”
顿了一顿,幽幽又道,“大胡子这阵法是多年前就布下的,且将我的魂魄留在阵盘正中,必是对如今的魔物之祸早有感应,欲以一己之力,弥补天下的浩劫,就如当年他在忘情森林,打算以身殉泉,堵死幽泉喷发一样。流云,你是他唯一的弟子,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他的愿望,将南郭镇的一场祸事亲手解决,就象当年,大胡子带着大家,一起解决阴世幽泉的喷发之灾一样!”
流云一低头,悄然抹去眼角泪水,再抬头笑道:“是,师娘放心,流云定不会让你失望!”司马三娘却不再说,半飘浮在座上,有些出神,突然问道:“流云,早上那个声声来捉贼的二人,也是灵月教的门下?”
“是啊,是灵月教的两个长老……”
“灵月教,是红叶这一世的师门吧?”
流云默然,知道师娘又在思念女儿了。有些难过,他想了会,突然笑道:“是师妹的师门才好,师娘,对方长老无故闯入我天心正宗,天心正宗因此邀灵月教坛主过来商量善后,似乎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师妹她本人也无从拒绝吧?”
司马三娘表情里,明显闪过一丝的期待,口气仍是淡淡地:“你是宗主,该知道能做些什么。不过,邀同道中人过来商量门派协调之事,原本也是你这宗主的责任之一!”
赵流云笑着称是,向疾风吩咐了一声,令他去一趟灵月教,便说天心正宗的宗主赵流云,为灵月教擒贼一事,有意邀海枫灵坛主过来一叙,请她务必定下一个准确的时日。疾风应一声,才要领命掀帘而出,帐外已有人匆匆走近,提气向里报道:“启禀宗主,灵月教有人求见!”
“灵月教?”流云愕然,问道:“是早上的那两位灵月教长老?”
帐外弟子未及回答,已有一个清朗的女声,清脆之极地传了过来:“灵月教圆光坛坛主海枫灵,今日特来拜会天心正宗宗主赵流云,却不知赵宗主,是否欢迎我这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