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很好,照在碧玉的池中便旖ni如春guang。
只是春guang再好也抵不过此刻众人脸上的精彩神情,大家都在等着,期待我会做出怎样不合时宜的决断。而我保持皱眉的表情,冷冷看着汗如雨下的侍女。
一时间耳畔只有蝉鸣的声音,我瞟了眼那刺眼的墨迹,终于启唇.余光里瞥见众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气,我暗自好笑,因为好戏确实要开始了,却不是因我而生。
“奴婢该死,请娘娘做主饶奴婢一命,娘娘做主啊……”
一个回身跪到明妃面前,她的心腹开始如捣葱般死命叩头,这阵仗让全部人都愣住,其中以明妃的表情尤为有趣。唯独我觉得该是骑虎难下的局面,她却有种享受的傲然,怪哉怪哉!
“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还不快向王后请罪?!”
冷眼看着自己的心腹把头磕出血明妃娘娘才沉声开口,寥寥数字更充分折射出长期掌权下的决断与气度,真真引无数美女竞折腰。
“是!王后饶命,王后饶命,女婢再也不敢了……”
瞧这丫头的嘴,怎么在明妃那就是做主,我这就是饶命了,难道我长得很像屠夫吗?呜呼哀哉,这样的喜剧都不能笑实在是赤裸裸的折磨!
也是‘不小心’透的口风,王后我最讨厌被下贱人碰触,更别说把衣裳弄脏。于是便为这出戏埋下伏笔,观她的神色也是早就准备出手,这应该还是牛刀小试。若我表现好了,才会有更精彩的剧情贡献。
哎,为了看戏也只能好好表现了。
“贱婢的疏忽确实可恨,只是量在她初犯,王后便大人大量扰了她吧。”
再开口,明妃一脸的圣女光辉,众人看我犹豫的神情开始见风使舵,虽没有说话,却明显倒向了明妃那头。倒也是,明妃的背景如此雄厚,加上现今无人能出其右的权势,我一个挂着王后名头的白痴怎么敌得过人家?
“明妃姐姐你做主吧,妹妹有些乏便回去了。”
面上是恨又不敢言语的神色,我冷着脸起身离开,整个过程没有看任何人。而这次,夏雪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跟上来。只是我不知道,原来我们一步步苦心经营的戏码,在那天便彻底乱了。而如果有机会提前知道一切,那时的自己会不会把小雪叫开?
当时阳光明媚,我摇曳生姿的踩着落英离去,明妃望着我的背影胜利一笑,小雪便悠悠开了口。
明妃你猜王后肚里,是王子还是公主?
这句话瞬间提醒了所有人,若没有天玄还是王选定继承人,而嫡子绝对是首选。当众人因那个事实心中百转千回时,夏雪落落起身,抛出下一句话。
还有,以后越庖代主的事少做些为妙,王后就是王后,总有人会执着于尊卑次序,到时候即使好心也是会遭人诟病的。
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明妃继续出招,她却彻底消停下来,对我更是未有的恭敬有加。于是那半月宫中平静得可怕,而异常从来不是好事。我开始紧张,却依然静静等着,直到明妃终于做出抉择。
依旧阳光明媚的一天,我捧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去赴绿芷的宴请。过程无需赘言,结果是我终于流产了。
醒来时睁着眼呆了很久,下意识握紧手掌,却怎么都不敢再送到肚子上。
芜苡,孩子没了,我们最后的牵绊也终于断了,我该怎么办?
“雪曦……”
冰凉的指尖停在我眼角,池煜望着我,满脸的歉疚与自责。我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眼中纠结的血丝,良久叹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你可以放开手去做了。”
终究什么狠话都没有说,心里某处针扎般疼痛,却也知道什么都不能怪他。所有事情追溯到底,他终究只是给了自己一个选项。不论选项如何不公平,自己却一直有选择权。
“栎……”
“去吧,我有些饿了。”
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事情本可以如此简单,自己却七拐八拐饶了那么多弯。只是如此好的理由,我相信池煜不会浪费一分一里。而之后的事,也真的不用我再操心了。过程虽有些变动,结局却差不离。
宇文辛不会死甚至会升官,但是他不敢要,因为他会惊异的发现自己部下已经大部分倒戈,军中也再无他的势力。明妃不会被废,但是冷宫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到哪去。她曾经的盟友会消停一阵,她们背后的势力更会紧张很久。最主要的,池煜会借这个机会把所有曾经现今的外戚势力收拾一遍。而各封地的诸侯他暂时还不会动,但是推恩令也足够诸侯们头疼了。
其实池煜在这件事上已经准备太久,他要打击的从来都不单是宇文辛这个人或者他的家族。他的目标,是在池国作威作福太久的外戚与诸侯势力。他知道世界就要变了,没有神权庇佑,他需要更好的经营王族的势力,首先便是扫清这些碍眼的小丑们。
而我被牵扯其中,却只是他一起兴起之作。
一切都是蓄势待发,小小一个借口何其易得,根本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甚至我这个角色谁都可以胜任。他要的,其实只是我对于那个世界历史的见解,他要的,是他帝国无限的未来。而他知道,我可以帮他,所以他需要把我困在身边。
池煜是个有野心的人,也幸而生在这个当口,让他有能力改变。如果幻世结束后这世界开始血雨腥风,他绝对是混战的挑起者。
一个池国,早已装不下他的yu望。
没人能预测这世界以后会如何发展,只是被禁锢了千年的yu望终于有机会喷薄而出,我相信再怎么说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闷。
战争是不好的,有些时候却是必须的,更何况这世界的人们几乎已经忘了这两个字。这个太过奇幻的世界,终于有机会按人类本性更迭交替创造真正的历史,若这么想,幻世这件事也确实可喜可贺。
我恢复得很慢,太医几乎天天过来,却没起到一点作用,我虽然不喜欢每天被人看来看去,为了继续博得同情却只能沉默。并且关于这件事的进展我猜错了两点,首先池煜竟把宇文辛给斩了,可见他的怨恨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其次顺着宇文辛这条线他大动作的把朝中众臣狠狠玩弄了一遍,该换的换该杀的杀该提的提,完全没有按之前确定的怀柔路线进行。
总之一句话,他是大开杀戒了,并且颇有朱元璋当年的风范。
相较朝堂上的血雨腥风,后宫是一派死寂,背后有势力支撑的妃嫔更是人人自危。池煜因为忙于抓人杀人最近难以见着,倒让我轻松了很多。只是当我基本恢复还是见不着他的影子,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没有他的口谕,想离开这座王宫不亦于痴人说梦,而且离开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事情毕竟是在绿芷的寝宫发生,即使不关她事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更何况她在第一时间便应承了下来,只是她也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明妃指使。我也才知道她那些日子反常的意图,她恨我,恨我肚里的孩子,只是她也确实在帮我。
为了能让我离开,她做了这一切,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
只是她也许想死,我却不能让她这么死掉。
侍女怎么请也没有用,最后还是我直接杀到御书房。
“雪曦?有什么事吗?”从高高的奏章后抬起头看着我,池煜没有一丝意外的神情,倒也确实无需意外“来跟你要两个东西。”有瞬间的僵硬,池煜低下头继续翻阅奏折,一副等我继续的样子,于是我继续道:“出宫的令牌与绿妃的处置权。”
说完后池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而后扔下奏折走到我面前,沉郁的目光在我眼里逡巡,似乎在找着什么。
“留下来陪我好吗?”
静静看了很久,池煜突然把我搂到怀里,声音嘶哑,让我恍惚间觉得他也是脆弱的。我安静立在原处,不回避他的亲密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今天的一切可以说早已注定,而你明知我的答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问这个问题?
需要等待的只是我,需要给一个答复的才是你!
“夜一会带你去见绿妃,其他的等你身体更好一些再说吧。”
用力抱了抱而后放开,池煜再坐回书桌后,脸上是我熟悉的冷傲与自信。我于是知道,傲视群雄的池煜回来了。
“谢谢。”
转身离开,他是天生的王者,可以处处留情却惟独不能爱,更不能在心中藏下一个女子。而我要的男人,是能陪在身边海角天涯的人。所以本质相似的我们会相互吸引靠近,可不论靠的多近,都温暖不了对方。
也许我该承认,我是欣赏你也是喜欢你的,只是喜欢终究不是爱。而我唯一爱的男人,自己却甚至不能靠近。我能做的只是隔着海角天涯思恋,永远把他藏在心底。
一步错步步错,于是错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