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雅居,初识杜夫人
宫爆鸡丁,为难庖丁厨
这人眉飞色舞道:“怎么个好法也不是我这平民百姓形容得出的,总之是京城里有名的地儿。”
莫尤听了欢喜,当下在这人的指点下,来到了揽月居,光是看门脸,莫尤便忍不住称赞,三丈高的牌楼,金漆镶面,雕花画草,恢宏中显精致,只是匾额之侧系有白绢,莫尤先是一怔,很快恍然,先帝驾崩,举国仍在国丧中。
历代礼法要求,帝王驾崩,是乃国丧,举国哀痛,臣子百姓服“斩衰”三年,此为五种丧服制中最长的一种,三年之内,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无娱无欢,以表沉哀。
不过,仁孝的汉文帝以为,“斩衰”三年,这对于国家社稷并不适合,国家安危须日夜不殆,内治外联、兵戎民生,怎么能三年息休?生死无常,父丧子悲,天可怜见,一人服丧尤可行,天下臣民齐服丧,三年之中,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礼法无非是宣导治天下务须以孝为根本,因此为达到目的,从权变通就是无可非议的了,遂将三年的服丧时间缩为短短的三十六日。
到唐高宗登基时,遵先帝的遗诏,更是效法列祖的宽仁厚爱,要求“天下吏人,三日释服”,也就是说,只须服丧三日。朝庭罢朝三朝,新君守灵思哀,百官为臣子与君同哀,平民百姓也就是不鼓乐不彩服不婚娶,三日后,照常营生,稍做些哀伤就行了。
去岁,先帝真宗驾崩,幼帝即位,刘皇后为安抚天下、平息臣议,显仁孝重国哀,一面大赦,一面发丧,借汉文帝的孝旨,举国上下哀国丧三十六日。
如今虽然早已过了刘太后定的三十六日国丧,官、商、仕、民早已欢娱如旧,但是由于永定陵尚在修建,先帝灵柩仍在停在陵中还没有封陵,在东京城内,大多的官商百姓门前仍然垂着白纱,以示对先帝的哀思与朝庭的无上敬重。
莫尤笑问:“如玉,你看这里如何?”
颜如玉也瞧得出神,见莫尤问,犹豫道:“姐姐,咱们就住这里么?好是好,只是太奢侈了,那得多少银两?”
莫尤笑道:“银子的事你就莫操心,只要舒舒服服的就好。”说着拉了颜如玉就进去,颜如玉看了眼肘间莫尤的手,脸腾的红了,不过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话,门内早有人听到脚步声,朱门轻启,并肩出来两位丫环,长得如花似玉,穿得绫罗绸缎,向二人福了福,退在一侧。
莫尤笑道:“请两位通报一下主人,就说我们是来投宿的。”
其中一人莺声应道:“请两位偏厅稍候,夫人正在招待客人,片刻即到。”说着将两人领到一间布置华丽的客厅,又恭敬的斟好茶,方垂手退下。
颜如玉忸怩道:“姐姐,这里这么多规矩,似乎不同寻常呢。”
莫尤笑道:“更不寻常的是,这里的主人竟是个女子。”
颜如玉稍皱眉头,道:“姐姐,这个地方,处处显着华贵,只怕都是高官名士才能来的,不如我们换一家,如何。”
莫尤挑眉道:“为什么要换呢?好地方只有高官名士才能住吗?”颜如玉知道她身后包袱里的金银珠宝足够两人挥霍,默不作声。
莫尤见他似有不悦,劝道:“如玉,目前的情形,银子怎么比得你的前程?”颜如玉想想有理,渐渐舒了眉头。
正说话间,袅袅娜娜的来了一位美人,且行且笑曰:“让两位贵客久候,是妾之罪过也。”言语行动间,花枝乱颤,风情万种,二人忙起身行礼,美人玉手扶起,三人落座。
莫尤这才细细面前人打量,但见云鬓巍峨,步摇斜坠,容长脸蛋粉嫩细腻,娥眉淡扫,凤眼流转,真真儿生的是沉鱼落雁之色,闭月羞花之容,淡紫底儿的压花罗衫云烟似的笼在身上,露出细长洁白的脖子与锁骨,就连莫尤一个女子都看得呆了,颜如玉则只看了一眼便透红了脸垂下头去。
莫尤不由自主的赞道:“美人出画也。”
美人嫣然一笑,媚态动人,道:“这位姑娘真会说笑。”
莫尤这才回过神来,道:“夫人好风采,小女子莫尤,这位是颜公子,我们初到京城,还望姐姐指点一二。”
美人笑道:“妾杜音音,有幸结识两位。”美目转向颜如玉,道,“颜公子是来应试春闱的吧?”
颜如玉忙垂手答道:“正是。”
杜音音点头道:“今年春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又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场科考,各地才子纷纷赶来,云集京城,祝颜公子好运了。”颜如玉垂头道谢。
杜音音起身道:“两位请跟我来。”说着已摇身步了出门,二人紧随在后,刚出偏厅,过来两个丫环,衣饰打扮与方才两人一般无二,来到杜音音面前行礼道:“夫人,南园的项公子不知因为何事,拒绝奴婢进房收拾,只说是请夫人移驾过去。”
杜音音微皱眉头,挥手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也不再理她们,径直领着莫、颜二人穿过花厅绕过环廊,步入一座花园,虽是早春,然这园子里薄雪如缎,轻覆着娥黄草色,翠竹清瘦,红梅妖娆,假山堆砌,金鲤曼游,十分的赏心悦目。
杜音音婉然笑道:“妾这是俗景,入不得莫姑娘的眼。”
莫尤笑道:“夫人客气了,莫尤是山野女子,教夫人笑话。”
不多时三人来到东园一排精致的阁楼前,廊上垂手侍着两个丫环,见了杜音音,躬身行礼,杜音音淡然道:“将这两间屋子收拾好了,莫姑娘与颜公子就住这里。你二人侍候着,不得怠慢。”
两个丫环脆生生的应个“是”,又向莫、颜二人行礼道:“请莫姑娘、颜公子随奴婢来。”说完碎步引行。
莫尤知道杜音音要赶着去处理项公子的事,笑道:“多谢,夫人请便。”杜音音也不客气,交待几句就转身走了。两个姑娘已候在门口,莫尤拉着颜如玉过去,道:“你先回屋歇息,收拾收拾你的书,晚些再吃东西罢。”
其中一个生得高挑伶俐的听莫尤这话,甜甜的介绍道:“二位若是想出去转转,西街的酒楼和果子铺子都是有名的,若是愿意多歇歇呢,这揽月居就有吃的,二位想吃什么,只要说得出来,就能做得出来。”
颜如玉忙道谢,莫尤眨着眼笑道:“果真做得出来,我就赏你。”
那丫环笑道:“请莫姑娘说菜名,奴婢去问厨师便是。”
莫尤道:“那好,你去和厨师说,让他做一个宫爆鸡丁出来。”那两人细声念叨着这个奇怪的菜名,相视一眼,退了出去。
莫尤忍不住哈哈大笑,拽着颜如玉往屋里去,这屋子装饰得极是富贵华丽,紫红锦毯铺地,床柜桌椅皆是红木朱漆、镂雕花纹,幛垂粉纱,窗悬烟罗,几枝怒放的梅枝临窗而傲,一侧有半人高的铜镜嵌在梳妆台上,桌上茶具细腻洁白、镶金嵌银,一看就是定瓷极品。
颜如玉奇问:“姐姐,宫爆鸡丁是什么菜?”
莫尤接过他肩上的包袱,卖着关子道:“你且瞧着厨师做出来就知道了。”
颜如玉看她笑得前仰后合,摇头道:“姐姐笑成这模样,只怕是厨师做不出来。”
莫尤笑道:“呵,若是做得出来便奇了。”
颜如玉还要问,莫尤道:“连日赶路,你不累么,如此漂亮的房间,哪里象个客栈,竟是个小姐的香闺了,如玉如玉,你且当这是你的闺房罢。”
颜如玉腾的红了脸,腩道:“姐姐休要打趣,我,我一男子,住什么闺房?还是换一家吧。”说着就要走。
莫尤见他面薄,不再取笑,拦住正色道:“如玉莫生气,往后不说了,但求住得舒得就好,这里静宓,你看书也好。”颜如玉垂首不语。
正说着,刚才那两个丫环匆匆进到门口,行礼道:“莫姑娘,我们厨师想请问姑娘,你说的那个宫爆鸡丁都有什么配料,属什么菜系,偏什么味道。”
莫尤趣味的想了想,道:“川系,既甜又咸,香辣美味,配料嘛,不过是鸡肉切丁,花生要脆,还要大葱,也切成与鸡丁一般长短,再配以红辣椒,速炒即可。”
两丫环疑问:“其他配料我们都记下了,只是红辣椒是什么东西?奴婢虽不在厨房做事,大致的配料也还认识,却从未听说过红辣椒,还请莫姑娘指教。”
莫尤颓然道:“罢了,这不过是我家乡的一道土菜,你们厨师不知道也没什么。”
两丫环不敢作声,颜如玉上来解围,莫尤即问他想吃什么,颜如玉道:“但凭姐姐安排便是。”
莫尤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就做几个客人们都称好的菜就是了。”两丫环忙应声退去。
颜如玉奇问:“姐姐,你说的这个宫爆鸡丁是西川的土菜吗?在山庙时,姐姐天天来送饭,也没吃过这个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