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面人一听这话,悖然骂道:“奶奶的,有好酒还藏着掖着,不给爷爷喝,怕爷爷付不起钱吗?”
黑脸汉子连声赔笑道:“哪里是怕各位不付账啊,实在是小的一时没想起来,知错,知错。”
那赤面人还要说话,边上的矮冬瓜早已抓住布袋抗在肩头,眼神之间很不耐烦,道:“走吧,都吃完饭了,还计较几口酒?”
旁边几人也道:“算了算了,不过一天路程就到了,到时让你喝过够。”
赤面人只得哼几声做罢,付了银两,摔了摔衣袍,当先离座,却见小七端着个酒坛跑了过来,笑道:“是我哥哥忘了,大家莫怪,刚酿好的,大家尝尝好是不好。”
赤面人浓眉一挑,上前打开盖,点头道:“这还不差!来,喝一碗。”说着举起大姆指赞道:“这丫头很是伶俐,去,倒上一碗。”小七嘻嘻一笑,迅速的倒了满满一碗端来,赤面人一饮而尽,连赞好酒,其余人见他赞好,也都各喝一碗,唯有那矮冬瓜抗着布袋冷眼旁观,不悦道:“天色不早,赶紧上路,何苦为了一碗酒误了事。”
众人称是,放下碗鱼贯出门,那矮冬瓜走在最后,刚到门口,就见门外闪至一人,正堵住出口,矮冬瓜抬眼一看,来者蓝衣男子,生得俊美无匹,气度不凡,但见他身形飘逸、步无声、移无风,心知也是个厉害的内功高手,紧攒了攒布袋口,不愿节外生枝,移开一步,退到旁边,让蓝衣男子进门。
蓝衣男子却偏偏不进,目光在那布袋上流连,含笑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卖香料的?”
莫尤在布袋中听得分明,这声音好是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有心从窟窿中偷看,谁知矮冬瓜这次换了个肩,移了个位,窟窿一个个都朝下,莫尤看来看去,只能看见门槛,只得怏怏作罢。
矮冬瓜听蓝衣男子这样发问,好生诧异,将他上下打量,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正是,阁下是如何是知道的?”
蓝衣男子盯着布袋笑道:“你这口袋里传来阵阵清香,故而猜得。”
莫尤突然一惊,似乎是项其琰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听他说什么香料,分明是看出布袋中有蹊跷,此人虽然文采过人,但是出言轻薄,行为不端,令人厌恶,不过,若能被他救起,好过这样被人抗在肩头。
矮冬瓜大惊失色,继尔讪讪笑道:“见笑了,见笑了。”说完,竟想从项其琰身侧挤出,蓝衣男跨步拦住,笑道:“果然如此,妙得很,在下正好欲购买香料聘娶佳人,巧遇阁下,也省了一桩大事,不如阁下就开个价,这一袋香料,在下全要了。”
矮冬瓜惊得目瞪口呆,无法作答,这时其余人都已从侧墙外牵了马出来,见他还在屋里,赤面人嚷道:“还在磨蹭甚么?莫不是背着我们喝酒了?”
矮冬瓜冷哼一声,对项其琰道:“这袋香料我们不卖,阁下请另寻卖主吧。”
项其琰微微一笑,道:“巧遇是缘,阁下何必有生意不做呢?价钱不是问题,你只管开,我绝不还价。”
矮冬瓜再次打量项其琰,见他衣饰华贵、风度翩翩,自然也是挥金如土的富家子弟,袋中若是真的香料,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叫个天价给他,只是这袋中之人,也是价值连城,丢失不得,当下道:“实在抱歉了,这袋香料,已有买主出了订金,生意人讲究信誉,一物不能卖二家,告辞了。”
项其琰却很是固执,笑道:“那真是可惜了,麻烦阁下把订金退还那位买家吧。”
矮冬瓜恼道:“阁下还要强买不成?”
项其琰笑意盈盈,昂首答道:“正是如此,凡是在下看中的东西,必要得手,阁下若是同意出售,价格好商量,若是执意不肯,那时候我若取得,可就一文钱也不给了。”
矮冬瓜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气!”扯着脖子向外喊道,“奶奶的,都过来。”众人原已纷纷上马,听他一声吼,都下马回身,疾步围上,赤面人当先怒目,哼道:“岂有此理,一个白面书生,也敢在我等面前搅事么?”
项其琰笑意浓浓,扫过众人一圈,冷笑道:“几只小跳骚,也敢张牙舞爪?”话刚落音,突然手臂一动,五指如电抓住矮冬瓜面门,矮冬瓜大惊,慌忙滑身连退,项其琰却微微一笑,手指在他眼前骤然停住,以虚化实,手腕一拧,闪电般已搭在了布袋上。
莫尤虽然被封穴道,触觉还是敏锐,知道是项其琰来抓她,又惊又喜,实指望他心思透剔,猜出自己不能动弹,先把自己穴道解开。
矮冬瓜不敢迟疑,当下又紧退数步,用力来扯布袋,项其琰也不着力,并不紧紧抓住,任由他抢去,莫尤感觉布袋一松,项其琰手已拿开,好不恼然,又作声不得。
矮冬瓜速退两步,将布袋扭翻在背上,翻着眼迅速的扫了一圈屋子,见柜台后半隐着一方青花布帘,透着淡淡光线,想必是直通外院,拔腿直奔过去,项其琰微微一笑,身形一晃,紧随其后,后面赤面人等亦喝喊“休走!”拔了兵器追去。
矮冬瓜心知同伴跟来,略放些心,虽不知项其琰底细,到底觉得自己人多势多,若是包抄围攻,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头也不回,直往帘子窜去,哪里将到近前,帘子后反映的光线突然暗淡,矮冬瓜心思缜密,暗暗生疑,猜度屋内有甚暗仓埋伏,疾身一转,双足点跃,如大鹏展翅,忽的一声腾上柜台,一点一弹一跃一腾之间,竟从柜台上几步已落在靠窗的桌上,莫看矮冬瓜身材着实难看,十足的冬瓜模样,行动却是好生敏捷,这一连几步窜来,竟如那深山灵猿一样,待近到窗前,猛的啪出一掌,掌风辛辣,那窗户上原本钉着横七竖八的十余片木条,倒挂着一卷枯黄的草帘,被他这凌空一掌,震得粉碎,乱飞出屋外,矮冬瓜也趁着木屑乱飞之际,紧了紧背上布袋,也扑了出去。
项其琰见他扑窗而出,身影骤进,左手搭上矮冬瓜的小腿,右手攀上布袋,也不回拉,竟借他之力,随他扑出,一出屋外,即左手往回一拉,右手扣住布袋,五指一紧,使个回旋之力,矮冬瓜站立不稳,重心往后一仰,连身带布袋贴近项其琰。
项其琰冷笑道:“香料留下即是,冬瓜可以滚走了。”右手在布袋上一拍一弹一拖一拉,就将布袋从矮冬瓜背上卸下,搭上自己的手臂上。
矮冬瓜见他已抢去布袋,哪里肯依,反身紧抓住布袋不放,一边恼道:“还我布袋!”飞起一脚照项其琰面目踢去。
项其琰笑道:“给你钱时你不要,现在是不能还你了。”伸手抓住他小腿,错腕一拖,往地上一掼,矮冬瓜受不住力,扑面摔下,他虽扑倒,手却是紧抓住布袋,因他这往前一扑,布袋也从项其琰手臂上滑下,随之跌下。
项其琰撒开他的腿,忙矮身托住布袋,尚未拿稳,赤面人等已呈半圆形包抄而来,兵器霍霍,也有金环宽刀、也有三尺细剑,绞成一张密密光网,项其琰因怕伤及布袋,只得松手,凌空跃起,几个回旋落在圈外。
矮冬瓜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早有同伴瘦竹杆箭步抢上,将布袋拎起,复又抗上他肩头,低声道:“你先走,我等拖住他,随后跟来。”说罢,将矮冬瓜往前一推,自己平摇直上,迎上项其琰。
项其琰笑道:“我不与你打。”竟轻巧巧侧身避过,翻身挡住矮冬瓜去路,其余人等也纷纷围上,将项其琰围在中间,四面八方齐攻而上。
矮冬瓜趁机又走,项其琰使了个凌波微步,如幽灵一般突出重围又拦在路前,一连几次,矮冬瓜潜逃失败,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个痰,吼道:“奶奶的,先把他干掉再说。兄弟们,齐着上。”将布袋扔在地上,倏的一招黑虎掏心,直抵项其琰前胸,其余众人,也蜂拥而上,毫不顾及江湖规矩。
项其琰瞟了眼地上的布袋,与他们周旋起来,这几个怪异之人,功夫虽不高深诡异,但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招一式,皆是狠、毒、猛,而且配合得很是默契,项其琰一时也奈何不得,虽然保持上风,却也不能丢开他们,负着布袋离去。
转眼过了数十招,日光越发西斜,项其琰懒于纠缠,使了几招灵变之术,将众人摔开,要去拎那布袋,着眼看时,大惊失色,原来那被矮冬瓜掷于地上的布袋竟然不见了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