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潘震安也成苟延残喘之犬,在凌梓凤的剑影之中,眼前直冒金光,混沌一片,直叹,若非对方手下留情,岂容我活到现在?深感大势已去,暗想,我潘金刀今生也算杀人无数,今日纵死,也如皇帝老儿一般,陪葬人等不计其数,算得上风光够本了。
正想着,陡闻一声惨叫,心中一跳,扭头一看,只见老二手捧心窝连连后退,面色骇然,嘴角已流出鲜血,莫尤抱胸冷笑道:“这是我打猎的本事,对付野猪极是合适。”二大王脸色越发难看,潘震安见老二重伤,冒死摔开凌梓凤,扑上相扶,莫尤已与凌梓凤相视一笑,凌空接过他抛来的长剑,喝道:“长虹贯日!”一剑疾指,迅如闪电,一道冷茫划过,剑已贯穿二大王胸前,此一剑极快极狠,以致二大王呼声尚在喉间已歪头气绝,此时血忆渗出。
莫尤之剑疾刺疾收,拔出之时,方见血喷,潘震安堪堪接住老二的尸体,却正好被喷出的鲜血溅了个当胸红。
众强盗见二大王已死,都惊惶的围上,也有低哭哀嚎的,也有瑟瑟而抖的,潘震安抱住老二,低眉不动,似是悲伤难忍,却陡然身形暴起,如受伤之虎,窜出丛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向莫尤,他离莫尤很近,这一招既是突袭,又是临死前的博斗,可谓倾尽全力,势不可挡,莫尤虽然早有准备他要替二大王报仇,却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卑鄙突袭,忙一边提剑护体,一边错步移位,拔身后退,哪知潘震安竟是无惧后路,决意以死相拼,紧随而进,势如猛虎,金刀呼啸有海浪滔天的气势,一股戾气迅速将莫尤裹住,令她无路可退。
莫尤大惊失色,惊慌之下张口欲呼凌梓凤,忽感一股温热气流贴住背心,瞬间进入周身,贯于腕,汇于腕,一道真气迸发于手心,莫尤大喜,不必回头,已知凌梓凤在后相助,毫不畏惧,凝神一剑挥出,铮的一声,将金刀格开,长驱直入,直抵潘震安前胸,只听“卟”的一声,一蓬血雨喷出,潘震安身子一颤,双目圆瞪,紧接着金刀撒落,往后仰倒。
莫尤拔剑站定,回身看时,凌梓凤站在身边,戏笑相看,一时间心头涌上数种滋味,潘金刀虽然死于我手,我却是得力于凌梓凤,我的江湖之路,第一次除奸去恶,终究不能独立而为,可见武艺浅薄,自己所能,不过沧海一粟。
众强盗一见两位大王俱已被杀,惊得魂飞魄散,一齐儿跪地磕头,哀求放生,莫尤原无杀他们之意,冷声道:“放你们一条生路也不难,不过你们都听好了,但凡以后再叫我知道谁敢为害百姓,做杀人掳货之勾当,必定取他项上人头。”
众人纷纷称是,起誓遵守诺言,爬起身就跑,莫尤又厉声喝止,吓得众人慌又折身跪下,莫尤道:“且不忙急着走,这寨子里有甚掳来的宝贝和女子?”
其中一人道:“宝贝是藏有许多,女子却没有,每次掳来的女子,大王玩享尽兴后都赏于我等,有的羞辱死去,活的都丢下山任其回家了。”
莫尤大怒,直骂“畜生”,恨不得再将潘震安捅上几个窟窿,然后怒视众人,众人吓得连连磕头,生怕她怒不可遏,尽数杀之,莫尤亦有此意,回头以目光询问凌梓凤的意思,凌梓凤微锁剑眉,道:“他们为恶甚多,的确难恕,不过你已出言赦放,这次还是留他们一命,以观后效。”
莫尤点点头,表示放生,众强盗道谢不止,凌梓凤令他们速去将所有脏物搬来坪地,无人不肯,纷纷奔去,不多时已堆成一座小山,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珊瑚琥珀,璀璨琳琅,凌梓凤令他们将所有东西装车,押运下山,自己则身形一晃,飘然不见,众人一愣之间,已见凌梓凤从后院一棵葱郁古树上跃下,闪电般回到场中,并且身边多出一人,正是春薇。
众人恍然,原来春薇就躲在他们眼前,却怎么也找不到,莫尤上前携手而笑,春薇飘然下拜,莫尤闪身躲开,指着凌梓凤笑道:“你还是谢他吧。”春薇又转身向凌梓凤拜,凌梓凤拂袖生风,将她托起。
此时一个强盗从屋里奔出,手捧一只乌木长盒,恭喜奉在凌梓凤面前,道:“这是大王……潘金刀的宝贝,素来由他放在枕边,我等也不知是什么,大侠请过目。”
凌梓凤伸手启盒,只见盒内横有一柄长剑,剑鞘古朴,花纹细腻而深刻,缓缓拔剑出鞘,只见一道光华湛湛如秋水泄出,好一柄宝剑!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月光浑然一体象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象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凌梓凤凝眸不语,莫尤则伸手取过,递于凌梓凤,笑道:“好极了,省了我找铁铺打火铲的二钱银子了。”
凌梓凤菀尔,道:“如此,我倒是承了你的大礼了。”俯目再看剑身,寒光逼人、刃如霜雪,想不到潘震安竟藏有如此宝刃。
黎明时分,天色微明,月坠星疏,三人前行,领着一干强盗,押着数辆珍宝下山,到市集时天已大亮,虽是小镇,却也人来人往,三人在市集寻了个空地,一阵哟喝,吸引来乡亲,将几车珍宝尽数送出,起先无人肯信,见凌、莫二人衣着光鲜,只道哪家败家子女在此娱乐,又看随后跟着的数十人,长相凶恶,更不敢靠前,凌梓凤当下对众强盗道:“尔等下山,不许再做违法无义之事,这些珍宝,只管取些走,各自营生糊口去罢。”众强盗怔了怔,见凌梓凤一脸严肃,这才相信,跪拜谢恩,各自取了些金银,也不敢多拿,四下散去。
众乡亲眼见为实,这才信以为真,口称菩萨,上前谢恩领银,一个上午的工夫,千金散尽。
莫尤原是要留些给春薇的,春薇拒绝了,莫尤说:“春薇姑娘,你有了银子,即可另行安家,不必再人前示笑。”
春薇道:“莫姑娘,春薇若要离开聚花楼,妈妈绝不会阻挡,反而会赠银相送,但是,春薇甘愿与妈妈终身相守,多年情义,聚花楼已如春薇的家,离开聚花楼,春薇才是无家可归。”
既然如此,莫尤无话可说,午牌时分,到一家饭庄打尖过后,春薇请辞上京,凌、莫又为她雇了马车,临行前,春薇向两人行礼示谢,沉思片刻,向凌梓凤道:“春薇曾得尊兄凌大人援手相助,无缘相谢,今日又蒙少侠搭救,不胜感恩。”
目送春薇北上后,莫尤向凌梓凤笑问:“原来你并没有下毒,却为什么给我一个已安排妥当的眼神?”
凌梓凤笑道:“你虽然胆大包天,不曾惧怕一窝山贼,不过有春薇在,因顾及她的安全,只怕心里也没了底,我如果不让你安心,你又怎么会沉下气演戏?至于下毒么,你心里又何曾希望我真的下毒,我如果用下毒的法子,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都送去阎王殿,你失去一个与他们真刀真枪的比试机会,现在也不会这样高兴。”
莫尤听他说得有理,点头道:“正是,你若真把他们毒了,我反而遗憾了。”展颜笑道,“如此甚好,虽然我不是潘震安的对手,不过我总算光明正大的与他打上一场,他就算死也不屈了。”
凌梓凤含笑道:“正是如此,要不然,你还不得埋怨我,行事非君子,出手不磊落,呵呵,不过潘震安却的确下了毒。”莫尤刚要说话,凌梓凤已阻道,“我早已悄悄化解,放心,你的小命无恙。”
莫尤嘿嘿一笑,又道:“那个二大王,我曾疑心你真是将他杀了,怎么你保护着春薇,竟是一人无伤?”
凌梓凤笑道:“明知你打不过潘震安,我还能不留着个二当家的让你也心里平衡一下?其实我与春薇出门后,使了个障眼法先将春薇藏在后院高树密枝之中,然后将那二大王灌醉,又坐回屋顶,听你在屋里叮叮当当的打架声。”
莫尤冷瞥他一眼,哼道:“你不是说已经戒酒了吗?”
凌梓凤笑着反问:“谁说将人家灌醉就一定非得自己喝酒?”
莫尤一怔,释怀而笑,两人上马加鞭,青衣乌马,冷隽如晚秋的夜,飞驰而过,夹星伴月,停马勒僵在唐家堡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