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高墙固若金汤,一方城堡直耸云天,半依陡峭绝壁,半傍蜿蜒绿水,可谓占尽地利,石门之上,“唐家堡”三字深入寸许,笔意遒劲、冷峻如削,大有雄霸武林的气势。
凌梓凤微抬剑眉,略挑唇角,划出一道冷峭的弧线,眸光沉静如水,莫尤瞟他一眼,猜度他与唐家堡有何渊源,却听城墙之上传来哟喝:“何人驻步观望?”
莫尤挑了挑柳眉,冷冷一笑,待发冷言相叱,凌梓凤已沉声发问:“烦请通告唐岐之,凌梓凤有事找他。”
那城墙之上探出一个脑袋,冷哼道:“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直呼堡主名讳,难道不要命了么?”旁边又有人接言道,“凌梓凤,不曾听说,你想见我们堡主,可有名帖没有?我们堡主岂是无名小辈想见就见的?快走!快走!”
莫尤怒道:“太过无礼!”扬手就要摔出袖箭,凌梓凤伸手拦住,低声道:“何必与他们生气?”扬声道,“尔等只需把凌梓凤三字报于唐岐之,他自然明白。”
城墙上的人傲慢的答道:“我家堡主早就发了话了,谁也不见,凌梓凤有何名号,我若报去,岂不叫堡主生气?你还是快走吧。”
凌梓凤亦冷冷一笑,道:“名号?你将这个拿去,他就知晓我的名号了。”言讫,扬手而起,银闪闪一物脱手而出,闪电般射向城墙,梓凤端坐马上,离城墙足有十丈之遥,那东西斜斜飞上,准确没入城墙垛口之上,将那探出的脑袋吓了个半死,竟忘了躲避,半晌反应过来,先是摸了摸头,确认无恙,再定睛看时,只见垛口青石上插着半截剑尖,小心翼翼伸手去拔,初时纹丝不动,可见插得甚深,双手上劲,才拔得出来,共不过三寸长短,也不知是甚意思,不过已见识到凌梓凤的厉害,不敢再放肆言语,几人凑来一处,商议妥了,这才推出一人,缩着脖子喊道:“凌大侠,堡主不在堡中,你且等着,我去禀报少堡主,顷刻就有答复。”
有人飞步奔去,捧着半截剑尖向里跑,唐家堡屋宇庭院甚多,穿廊走巷过坪台,到花园中见到正饮酒做乐的少爷唐采华,上前禀报,唐采华在京城受了惊,仓惶回到唐家堡,入了城堡,一颗心才落下,又张狂起来,整日城寻花问柳、赌博喝酒,谁也奈何不得,这天正躺在园中悠哉乐哉,忽闻脚步声匆匆而近,一个喽罗扑上前来,紧声道:“报少爷,堡外有一男一女两人要见堡主。”
唐采华冷嗤一声,挥手道:“回复了,堡主不在,不要再来罗嗦。”
那喽罗奉上半截剑尖,道:“那男子自称凌梓凤,京城口音,很有些厉害,这是他钉在城垛之上的,只说堡主看见这个就知道他的名号了。”
唐采华懒洋洋的侧过身,颇不耐烦的嫌他一眼,曼声自言:“凌梓凤?京城口音?”伸手接过那半截剑尖,移眼看去,突如见了鬼一般,弹手将剑尖掷于地上,纵身跃起,骇然变了脸色,指着那喽罗喊道:“哎哟,对头来了,这事我可不管了,爹爹不在,万万不要找上我。”推搡喽罗出去,道:“快去回了他,爹爹不在,归期不定。”
那是被青衣蒙面人一剑折下的半截剑尖,折剑手!青衣人!怎不令他魂飞魄散?
那小喽罗见少爷吓得这般模样,也乱了方寸,颤声道:“少爷,这个小的也说过,他不相信,还是少爷去趟城楼,亲自说与他听。”
唐采华跺脚恼道:“我如今知道是他了,他是凌严生之子,又是那使折剑手的青衣人,我才不去见他,我才不去送死。”说着,竟自己往后跑。
小喽罗听少爷这话,也不敢再出去,阻不住少爷,心机一转,折身去了内院找夫人,被丫环堵在门外,叱道:“呔,大胆奴才,胆敢擅入内院,看不将你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小喽罗唬得跪倒磕头,向着屋里喊道:“啊呀,奴才知罪,奴才实在是有急事要禀报夫人,斗胆进来,夫人饶命。”
屋里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声女音:“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事这样惊慌,非要禀报本夫人?堡主不在,一切事务交由少爷处理即是。”
小喽罗颤声答道:“夫人,少爷他……这个……有个叫凌梓凤的人来堡外要见堡主,少爷说什么是死对头,不去送死……”
那夫人冷哼道:“掌嘴!”小喽罗连忙给自己掌嘴,夫人才又出声道,“凌梓凤?本夫人不曾听说过这个人,华儿怎么如此惊慌?你去找华儿来见我。”
小喽罗应个声,犹豫着不敢去找唐采华,哪知唐采华竟迎面走来,见小喽罗跪在门外,跺脚道:“狗奴才,你来做甚!”
夫人听出声音,唤道:“华儿,那凌梓凤是什么人物?”
唐采华一边快步入屋一边庆声道:“哎呀娘,你不知道,那个凌梓凤就是凌严生的儿子,就是儿子说的那个神秘的青衣人,他会折剑手。”
“啪”的一声脆响,是杯裂瓷碎之声,屋子里沉寂半刻,夫人突然怒道:“好得很,好得很,怎么着,是姓凌的来寻仇了?华儿,你怕他做甚?十七年前你爹……”
唐采华急声打断母亲的话,恼道:“娘!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怕一出去,命就没了。”
夫人沉默一会,忽道:“华儿,你在这屋里呆着,为娘去见见他,为娘就不信,他还敢杀我妇孺!”
唐采华吓得连说不成,夫人则怒气冲冲推门出屋,是位年方四旬的盛装妇人,锦袍锈裙金光夺目,珠钗碧环玉质流漓,乌云堆挽,胭脂重彩,眉眼之间风韵万种,此刻眉角生怒,更显利害。
唐夫人朝那喽罗冷声道:“前头带路。”那小喽罗慌忙爬起来前行,唐夫人随后而去,唐采华在门口站了站,倒底没敢跟上去,又折回屋内。
唐夫人登上城楼,从垛口望去,一男一女并肩马上,青衣冷隽,面容俊俏,一对不俗的玉人!她先是忍不住暗喝一声彩,很快就被恼恨淹没,冷眼俯视凌梓凤,道:“两位要见堡主,可真是不巧得很,堡主外出,不在堡内,两位有甚书信投递,可交于我,或是什么话,也不妨说出来,我定为转达。”
凌梓凤驻马冷笑,听刚才的小喽罗之言,唐采华应该在堡内,他不出面却让女流来答话,实在令人不耻,看来唐岐之确实不在堡内,否则,当不至于由内室夫人登城答话,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因果是非还需向唐岐之本人问个明白,却无其他人不相干系,当下淡然道:“有劳夫人亲临答复。”
莫尤扬声问:“唐伶可在?”
唐夫人先是一怔,面上迅速笼上一层寒霜,冷哼道:“你是那死丫头的什么人?问她做甚?”
“你才是死丫头呢!我就问她在不在,其余的,无须告诉你。”莫尤毫不示弱的回过去,她绝不容许有人欺侮唐伶,就算是言语也不行。
唐夫人大恼,身为唐家堡夫人,何人敢在她面前放肆?当下拂袖道:“哪里来的野女子,胆敢出言不敬,你既然是那丫头的朋友,那就是唐家堡的敌人。”
莫尤冷笑道:“说对了,唐伶是唐家堡的敌人,我就是唐家堡的敌人!唐夫人如果有本事,尽可以现在出来与我比试比试。”
唐夫人怒视左右,喝道:“放箭!”
左右喽罗得令搭弓,乱箭纷纷,凌梓凤连箭带鞘,
挥动如墙,挡落一片,凌梓凤目光冷峭,道:“唐夫人,再不停手可就怨不得我凌梓凤出手了。”
唐夫人冷声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难道真当唐家堡怕了你们不成?堡主虽然不在堡内,唐家堡亦同样容不得你们撒野。”对喽罗喝道,“加紧放箭,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射成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