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多奉命假承意,自讨没趣含怒还
凌梓凤提起桌上的长剑,随口答道:“出去转转。”
凌沐容伸手拦住,道:“二哥,你替我去向娘说说,我要娶婉玉。”
凌梓凤看着他,英俊的面庞上满是倔强与任性,笑笑,没有说话。
凌沐容脸色焦急,道:“二哥,你一向疼我,轮到这种大事却也不管我了吗?我与婉玉从小一处玩到大的,感情深厚,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娶婉玉的。”
凌梓凤只得又放下剑,道:“四弟,婉玉不管是嫁给大哥还是嫁给你,都是我们最亲的人,二哥跟你说句话,你听得进去吗?”
凌沐容点头道:“二哥说的话,我都听。”
凌梓凤道:“好,那二哥认为,你刚十七,不及弱冠,成家尚早。”
凌沐容急道:“若是婉玉不嫁人,我也不急着成亲,可是我要是不把婉玉娶了,婉玉就嫁给大哥了,这怎么是好。”
凌梓凤看他着急,拉他坐下,道:“二哥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凌沐容点头称好。
凌梓凤问:“你是前天晚上才知道婉玉不是你亲姐姐?”凌沐容毫不犹豫的点头。
凌梓凤笑道:“四弟,也就是说,十七年来,你是一直把婉玉当成姐姐的?只不过是从前天晚上得知真相后才突然改变了感情?”
凌沐容一把拉住凌梓凤,瞪着眼道:“不是,我与婉玉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她,我常常想,她如果不是我的亲姐姐该有多好,所以我从不叫她姐姐,只叫她婉玉,那天听娘说婉玉真的不是我亲姐姐,真是高兴得差点喊出来,可是娘又把婉玉许配给大哥。”
凌梓凤默不作声,大哥凌昭德喜欢婉玉的事自己早就知道,婉玉抱回来时,大哥已十二岁,见着个粉团似的妹妹当时就爱不释手,亲了又亲,自后便做起了妹妹的保护神,随着年龄的增长,婉玉从一个小女婴一步步长成了小女童,又成了倾国倾城的芳龄少女,而大哥从小男孩到少年到又近而立,童稚之情日积月累成了男女之情。
为等婉玉长大,大哥推却了所有的上门求亲,其中多是望门贵族、王亲候戚,大哥的这番心思娘也看在眼里,忧喜交加,不过从娘多年的态度看来,娘是默许这门亲事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围在婉玉身边的四弟竟然装的也是这门心思,如今细细回想往事,四弟从不叫婉玉“姐姐”,任娘怎么说只是不叫,大家都当他是不愿做老幺;四弟总会变着法子一会把婉玉气哭一会又讨婉玉开心;四弟总会把娘给他的最好的点心送给婉玉吃;四弟会偷偷带着婉玉出去玩耍,哪怕回来被娘责罚……
原来如此。
凌沐容见二哥出神,低声叫道:“二哥——”
凌梓凤笑笑,道:“想娶婉玉,就去找婉玉,娘不是也说了,由婉玉自己决定。”
凌沐容陡然来了气,起身道:“二哥,你在敷衍我,你明知道娘是不愿三更半夜的一家人闹笑话才拖延的,再说了,娘心里想把婉玉嫁给大哥,总会使个主意许配的,婉玉那么孝顺乖巧,她怎会拂逆娘的意思?”
凌梓凤看他眼睛红红的,心里低叹一声,其实自己私心里也是更偏向婉玉嫁给大哥的,不说大哥等待之苦,大哥为人成熟沉稳、温厚体贴,婉玉纯真娇痴,正要需要象大哥这样的夫君来宠她爱她,四弟率直热情,到底年轻气盛。
凌沐容见二哥态度犹豫,说了句“二哥原来也是向着大哥的,要不然,怎么会瞒着真相不告诉我?我若是查出爹爹当年所中之毒,杀了仇人,再去求娘,娘自然也不能再偏向大哥了。”说着,转身出门。
凌梓凤眼神黯淡,垂首踱去佛堂,白烛直燃、油灯点点,凌梓凤跪在堂前悲切不语,四弟的话仿佛在说,大哥与自己既然知道婉玉非娘亲生,也早已知道爹爹死因不明,为何十七年没有查出真相?
当年,母亲派人把自己从祖翁家接回,自己到家时,爹爹已经过世,自己也曾追问母亲爹爹得的什么病症,因甚这样突发不及抢救,母亲只是垂泪说“你们自去祖翁家后,你爹爹突染恶疾,也曾请郎中开方医治多日,孰知毫无起色,病情愈加沉重,这才……”
母亲的话,年幼的自己没有怀疑,后来自己也习识岐黄,亦知恶寒来势汹汹,确实可以数日之间夺人性命,遂放下心事不提,
昨夜目送母亲回房后,自己又到大哥房中,细问了母亲所说的十七年前的详情,至此才知另有隐情,原来是母亲顾及孩儿们年幼,怕因追查而引来仇家追杀才刻意隐瞒的,同时也第一次得知爹爹中毒的症状。
大哥昭德曾潸然道:“此时大哥方悔当年不曾习武,要甚这头顶纱帽身上廷服,到如今,得知这深仇大恨,连报仇二字也不知何从下手,枉为人子,二弟,你这些年时常外出,也走过不少地方,长了不过见识,可有见识过这种毒症?”
凌梓凤蹙眉细想,江湖中识毒使毒之门派或独行者不少,其中佼佼者有川中唐家堡与南地的苗人,苗人虽使毒,不过多数还是练盅,且他们极少出没中原,唐家堡之毒,自己近年多有研究,却从并发现有此症状者,故而也缓缓摇头,黯然道:“大哥何必自责,爹爹在时,亦多欢欣你立志向文,每每伴你功课至深夜,引你为豪。”略略一停,不胜伤感,“我虽也略知江湖善毒名家,却并未听说过什么毒是这种症状,爹爹之仇,小弟我一力担下,大哥只管照料母亲安好。”
自然兄弟二人一番执手相谈,秉烛至鸡鸣,两对伤情。
凌梓凤正独自伤神,外有丫环请示:“二少爷,官府来了人,二少爷见是不见。”
凌梓凤漫不经心的问:“是谁?”
丫环道:“来人自称是开封府衙的捕头张喜多。”
凌梓凤眼角掠过一线不屑,已知他来的目的,淡然道:“就说我刚出门。”
丫环犹豫道:“这个张捕头原来说是要见老夫人的,是奴婢自作主张,回了他‘老夫人正在安歇,不见客’,他仍不走,又问及二少爷,非要见二少爷。”
凌梓凤“嗯”了声,丫环又道:“张捕头递了话说,因昨天夜里城里出了大事,今儿他是奉了刑部林大人的话特来拜访。”
凌梓凤脸色略为一沉,问:“这么说,他是带人马过来的?”眼前闪过莫尤的面容。
丫环道:“没有,就他一个人。”
凌梓凤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淡声道:“你带他到前厅,我随后就到,莫惊扰了老夫人。”丫环应声离去。
凌梓凤起身来又站了片刻,方慢步去前厅,果然见一个捕快打扮的浓眉大眼的汉子手提官刀,大模大样的坐在左上席,喝着面前的茶,见凌梓凤进来,慢慢的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在下开封府的张喜多,见过凌二少爷。”
凌梓凤淡淡的看他一眼,眼中没有什么喜恶,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跨步坐在主位,这才漫声道:“坐罢。”
张喜多讨了个没趣,心里怏怏的,沉着脸坐下。丫环紧随上来彻茶,凌梓凤只是看着慢慢斟满的茶杯,漫声问:“张捕头所来何事啊?”
张喜多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开封府陈大人被贼所杀,全城缉捕仍未见贼影子,只恐贼已逃出城,在下奉刑部林大人之命,特来知会凌二少爷,若是有贼的蛛丝蚂迹……”
凌梓凤截断他的话,淡然道:“缉捕之事,乃是公门之职,刑部林大人如需工部协助,那就有劳张捕头再去趟工部,禀报凌昭德大人吧。”
张喜多呆了呆,硬着头皮又道:“这个自然,想必林大人已另安排人前往了。”
凌梓凤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热气,轻抿一口,起身道:“那么,张捕头请回吧。”
张喜多见凌梓凤态度傲慢,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也是忿忿不满,道:“在下是奉林大人之命而来……”
凌梓凤淡扫他一眼,道:“知道,不就是来告诉我,陈彭年被人杀了,贼还没抓住吗?”
张喜多满面不悦之色,声音也就提了几分,道:“正是,贼若是出城,很有可能奔西逃跑,凌二少爷若是见有可疑人物……”
凌梓凤仍是不紧不慢的道:“大哥是朝廷命官,朝中之事可向工部去说,开封城郊的凌府,不过是山野人家,恕不久奉衙役。”说罢,大步出门。
张喜多大怒,自以为顶着林大人的旗子就可以把鼻孔仰到天上,不料凌梓凤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言语之中尽是不屑与轻视,刚要怒喝,丫环在门口扬声道:“张捕头请。”
张喜多想起这是凌府,凌昭德虽然仅是工部侍郎,位居林大人之下,但是其父君子剑凌严生当年叱诧江湖,无人不晓,其弟苏凌云乃是富可敌国的巨贾,凌家家势非同一般,就是林大人平时也得恭敬三分,自己确实不敢放肆,憋着一肚子的气,闷声随丫环出去,回头又看一眼远去的凌梓凤的背影,这才恨恨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