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凤觅踪到后园
凌沐容与凌婉玉正在八角亭中低声说着什么,凌婉玉跺着脚噘着嘴,凌沐容面红耳赤的拉住她的手,又似央求又似气恼,见凌梓凤走过来,先是有些尴尬,却装做不知,围着凌婉玉低着说着话。
凌婉玉摔开她的手,叫了声“二哥”,跑到凌梓凤身边,仰起头看着他,凌梓凤问:“婉玉,怎么了?”
凌婉玉低声道:“二哥,四弟说要出去寻找杀死爹爹的仇人……”后面忸怩着就不说了,凌梓凤笑笑,估计是凌沐容担心自己走后,婉玉就出嫁了,所以让婉玉许诺等他之类,果然被他猜中。
凌沐容还是气恼凌梓凤不帮他去劝说母亲,远远的站在亭中不过来,凌梓凤也不理他,只问凌婉玉:“那个莫姑娘,怎么样了?”
凌婉玉道:“我送她回房,又为她包好伤口,如今大约正睡着,啧啧,二哥,你下手可真狠,伤口不浅呢。”
凌梓凤淡笑道:“嗯,误伤。”又道,“若是见苏凌云回来就告诉我一声,我去书房坐会。”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边同时传来“二哥!”“梓凤!”,扭头一看,凌婉玉正高抬手臂招手,长廊尽头苏凌云大步走来,凌梓凤向凌婉玉摆摆手,自己则迎向苏凌云,两人相视一笑,尚未说话,就见一个丫头拿着张纸匆匆奔来,见苏凌云和凌梓凤都在,道:“二少爷,苏二少爷,莫姑娘走了。”
两人大吃失惊,同声喝问:“怎么回事?”
丫环道:“奴婢刚才去服侍莫姑娘,屋里不见人影,桌上放着一封信笺,才知道莫姑娘留了信走了。”
苏凌云抓过信一看,纸上寥寥数语,不过一些感谢收留的话,别无他语,凌婉玉与凌沐容见似乎出了事,也围了过来,凌梓凤取过信看了看,沉声道:“苏凌云,是我误伤了她。”
苏凌云惊疑相看,凌婉玉抢道:“莫姑娘去后山了,被二哥误伤,不过莫姑娘好象也没有说什么,怎么就走了?”
苏凌云没追问什么,只是道:“梓凤,她现在离开凌府无疑于送死,我还是先去找回再说。”
凌梓凤惭道:“我与你同去。”
凌婉玉就不知其中就理,但听可以出门,道:“我也要去。”
凌沐容刚要张口,凌梓凤止道:“你们俩,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娘正在歇息,谁也不许去吵闹,但是娘一旦醒来,要找你们,就不能找不到。”
苏凌云道:“梓凤,我们分道去找。”凌梓凤肃然点头,两人出门。
凌梓凤坐在马上,心烦意乱,转了一个上午,也不见她,回想起早上她说的话“我是善是恶用不着必须得到你的确认,至于赶我走么,凌二少爷确实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本事,不过要是我自己想走,凌二少爷只怕也不能强留吧。”这个女子确实厉害,一点不将凌府放在眼里。
莫非已被官兵抓走?张喜多绝不会一人出城来凌家,虽被自己呛走,难保他在附近没有伏人,若是如此……
踟蹰良久,突然眼前一亮,掉转马头,拍马如飞,一路狂奔,直驰进了后山,中午的后山如清晨完全不同,雾霭散尽,日光如碎玉映得满林生辉。
一团白影果然蜷在树下。
凌梓凤跳下马,轻轻的走过去,莫尤扭过头看他,目无神色,只是有些郁闷:“等张喜多的人回城我就走,不必怀疑我对你这林子打什么主意。”
黑发如瀑布一般垂在胸前,与白衣形成鲜明对比,凌梓凤心竟然有些柔软,他看着她,这样一位女子,竟然是朝廷钦犯!
凌梓凤剑眉微轩,道:“住在凌府里,绝对安全。”莫尤不说话。
凌梓凤问:“是不是因为我猜疑你,伤了你?”莫尤还是不说话。
凌梓凤又说:“苏凌云到处在找你,他很担心你。”
莫尤道:“那么麻烦你转告他,不要再找我,我并不想连累他。”
凌梓凤问:“你知道张喜多来找?”
莫尤道:“他虽然一个人进了府,但是外面却排布着很多人,他从府里出来后也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附近搜寻,我也知道,凌大少爷是朝廷中人,凌家上下都是倍受瞩目,窝藏朝廷钦犯可是大罪。”
凌梓凤紧了紧眉,目光落在她的肩头,伤口虽已包扎好,但是破损处血渍鲜红,不由自主的问:“疼吗?”
莫尤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淡声道:“凌二少爷,如果因为我再次闯入你的后山你要再让我流次血,我亦无话可说。”
凌梓凤眼中突然闪出一线怒火,好似静如镜面的湖面上皱起的一道微波,瞬间就消逝无痕,道:“随我回府。”
莫尤斜眼恼问:“又想封我的穴道吗?”
凌梓凤一挑眉:“未尝不可。”
凌梓凤蹲下来,莫尤看着他,他的眼睛恍似西川深山的林涛看不见尽头,闪闪发亮又象是冬日的阳光醉人微醺,莫尤有些失神,妙目半眯,脸上浮起一个梦一样的笑容,幻意似的看着他如秋夜一样深邃高远的双瞳,朦胧中,喃喃:“我并不想寄人篱下,住进那高墙之内,我亦不想欠苏凌云的人情,因为我还不起。”
凌梓凤一愣,面前的她似乎进入梦境,否则,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莫尤的眼神有些迷芒,渐渐垂下眼睫,似已沉睡,许久,忽又幽幽呓语:“因为恨你所恨……”
凌梓凤听得迷惘,她并不象她的脸庞她的眼睛一样单纯。
凌梓凤象是下了个决定,道:“好,你就住这里吧,我同样保证你的安全,不要走开,我马上就回来。”飞身上马,策马奔远,早春的阳光和煦的照着,草尖的清香与清脆的鸟语,勾起莫尤多日不眠的困意,于是她真的控制不住沉睡过去,倚在树下魂游太虚,在她的头顶,日渐西斜。
凌梓凤果然守约而来,见莫尤沉睡,远远的下马步来,坐守在对面一直等到暮色降临。
莫尤满意的伸了个懒腰,酝酿了片刻,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一眼瞧见凌梓凤就在离自己不过两步远处盯着自己看,一惊而跃起,亦回盯着他,半天,梦醒神回,嘲讽道:“凌二少爷,有偷看女子睡觉的癖好吗?”
凌梓凤枯坐半天终于见她睁眼,来不及微笑,却被她一语呛住,戏道:“你瞧瞧这暮色迤逦、林深静宓,你熟睡无反抗之力,我又岂是只有偷看的癖好?”
莫尤“哎呀”一声,袖箭一摔而出,两人相距甚近,凌梓凤躲无可躲,只见银光逼近,伸手夹在指间,挑眉道:“只要我不说出去,你这个朝廷钦犯可永不落网,你若是杀了我,这案子只怕很快就破了。”
莫尤想了想,笑道:“不错,凌二少爷的命很值钱,不是那什么陈彭年可比。”
凌梓凤笑笑,把袖箭还给她,又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大包袱,就地摊开,吃的穿的无所不有。莫尤怔了怔,低声说了句“谢谢”。
凌梓凤拿出一盒桃酥放在她面前,笑道:“这酥里有迷魂药,你敢不敢吃?”语气一如那天晚上自己对他说“这茶中便有天罗地网,你喝是不喝?”记得他当时说“佳人奉茗,纵死亦值”。
莫尤故作调戏,媚眼微斜,笑道:“凌二少爷才貌卓绝,风liu玉人,莫尤欢喜还来不及呢。”说着拣起一块放入嘴里。
凌梓凤笑意顿敛,身子一僵,一语不发站起身走开几步,淡声道:“吃饱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尤笑笑,也不理他,很快将一盒桃酥收入腹中,抹抹嘴,收起包袱,问:“去哪里?”
凌梓凤将包袱放回马背,牵马前行,道:“你跟我来就是。”一径往后山深处走去,莫尤看了看四周,太阳已下山,林子里又暗下来,乌影憧憧,难辨方向,她略有犹豫,咬咬牙跟了上去。
走了一阵,看见前面一重石壁,足有两丈有余高大,凌梓凤停下,拿着包袱径直绕到石壁后面,莫尤诧异的远远看着,石壁后传来凌梓凤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莫尤谨慎的四下张望,这才小心的提着步子绕过去,一时被惊住,这块大石头原来是个中空的大洞,洞里阔绰干净,亦有简单床铺用具,凌梓凤已点亮了烛,洞里明亮起来。
莫尤呆呆的看着,不敢进去,凌梓凤正在整理床铺,他扭头向莫尤挑眉,冷笑道:“怎么不敢进来,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莫尤一愣,凌梓凤又道,“是谁说的‘凌二少爷才貌卓绝,风liu玉人,莫尤欢喜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