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少主求救于陌路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且先放下莫尤回揽月居好生静养,说一说翰林院门口偶遇的红衣少年与奇异两仆: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
话说红衣少年冷哼一声,扭身疾行,一身的恼然与怏怏,步行飞快,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紧随其后,嘿嘿陪笑,红衣少年只是不理,路人行人探首观看,窃窃笑语,穿过闹市区,来到偏巷重檐之地,红衣少年突然顿住脚步,猛的转过身,怒目相视,直将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吓了一跳,两人陪笑道:“少主还是生气,属下就再回来把那一对男女抓过来,各打四十大板,让少主出个气,少主以为如何?”
红衣少年双手插腰,银牙挫咬,秀目喷火,切切的骂道:“你二人好生烦人,毫不给本少爷争脸,尽是丢脸。”说着,纤瘦的手指指指花婆婆,又指指八不中秀才,道:“你看看你,花都蔫成什么样了,花瓣都快掉光了,也不知道换一朵,羞也不羞?还有你,你看看,书生不书生,武士不武士,打扮穿着不伦不类,毫无整齐模样!哼,你们俩跟在本少爷身后,实在是丢尽本少爷的脸。”说罢,大步要走。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受她这顿奚落,苦着脸相视无语,唯有挤眉弄眼,轻叹一声,又跟在后面,红衣少年扭头回身,嚷道:“你们俩别跟着我了。”
花婆婆陪笑道:“少主,你偷偷下山,本来就违了门规,若是再惹出什么事……”她见红衣少年眉峰高挑,忙改了口,“若是被人欺侮,可如何是好?属下要跟得紧紧的,一步也不落。”
红衣少年恨恨的朝她一瞪眼,撇嘴道:“我违了门规,你也一样,你眼看着我下山,也没有向师叔禀报,还随我一起下山了,哼,你们俩,也免不了处罚。”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齐声苦叫:“属下是怕少主走丢了,才急急忙忙跟着下山的。”
红衣少年嘻嘻一笑,翻着白眼道:“那好吧,你们俩别跟着我了,要不然,我回山以后就告诉师父,说是你们拐骗我下山的。”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顿时傻眼,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红衣少年趁机脚下一滑,就溜出丈余,回头向两人眨眼一笑,掩嘴偷笑,就要纵身跃起,逃之夭夭,蓦然脸色一变,嘴角扁翘,怏怏的垂下头,跺脚自嗔。
迎面一人,淡黄衫子,轻衣快步,晃眼已到红衣少年眼前,亦惊亦喜,纵宠一笑,故作责备,道:“璇师妹,你女扮男装,偷偷下山,师父有令,让我立刻带你回去。”
花婆婆与八不中秀才见了黄衫女子,又惭又惊,双双上前,抱拳道:“兰瑛姑娘,你来得正好,少主……”
区兰瑛一见她们那逼苦脸模样,就知道一定是被石璇师妹欺侮了,心中轻笑,面上却很是严肃,道:“花婆婆,八不中,幸好你们俩也跟着,师父有令,让你们立刻回山。”
两人齐声道:“遵门主令。”
区兰瑛温言而笑,伸手去携红衣少年石璇,石璇刚刚才下山,就被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跟上,初至京城,又被师姐逮个正着,好不扫兴,怎么肯依言回山,忙撒娇央求:“兰瑛师姐,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不如你陪我玩玩,回山以后,我保证专心习武,绝不乱跑,你要帮我向师父求情啊。”
区兰瑛摇头道:“这事我可不能答应你,师父有令,让我找到你立刻带回山,一刻也不能耽搁。”
石璇嘻笑道:“你就对师父说,你没有找到我,不就行了?”
区兰瑛坚决的沉下脸,道:“不行!我怎么可以欺骗师父!璇师妹,快随我回去,否则,师父生气了,姐师可帮不了你。”
石璇撇撇嘴,道:“师父是从来不会生气的。”说着,突然伸手向区兰瑛背后一指,奇道:“咦,师姐,你看谁来了?”
区兰瑛心眼诚实,信以为真,果然回头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除了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两人无辜的表情,别无他人,心知上当,再掉头来石璇,已在丈外,暗叹一声,立刻弹身追去,石璇生性懒惰贪玩,学的本事远不如师姐,眨眼之间又被区兰瑛拦劫,只得唬着脸,直吐舌头。
区兰瑛对这个调皮捣蛋的师妹也很无奈,软声劝说,拉她起行,石璇只是扭身不愿、扮得楚楚可怜,忽见巷子口远远的走来一人,红衣少年儒衫、头巾飘然,似是不俗,石璇眼珠一转,大喊道:“哎呀,这位大哥,快来快来!”
那蓝衣人略略一怔,也不答话也不惊奇,仍是不紧不慢的迎面走来,路过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身边,微显惊异,到了跟前,才笑意融融的问石璇:“请问,小哥是在叫在下么?”
石璇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哥救命啊,他们要把我抓回去做苦役啊。”说完,泥鳅似的一滑,竟挣开区兰瑛闪身躲在蓝衣人的身后,大眼眨闪朝区兰瑛扮鬼脸。
蓝衣人笑容满面,轻轻呵笑两声,探询的看着区兰瑛。
区兰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蓝衣人是什么身份,抱拳道:“见阁下见笑了,这是我……小弟,来,璇儿,别胡闹了。”
石璇佯哭道:“唉呀,大哥啊,你可别信啊,你看我身子骨这么弱,哪里经得起折磨?我要是被她抓回去,只怕没两天就累死了,大哥快带我走。”
区兰瑛见师妹越说越不象话,已有不悦,但她一向疼爱这个师妹,不愿硬声斥责,但也沉下脸来,道:“璇儿,休要再闹了,快随我回去。”又向蓝衣人抱拳道,“小弟年幼,多有得罪。”说完,竟伸手去拉石璇。
石璇却咯咯一笑,突然将蓝衣人往前一推,自己趁机跃出,蹬蹬蹬连跑几步,已蹿出好玩,区兰瑛错身躲开,去追石璇,却被蓝衣人笑颜拦住,道:“这位姑娘光天化日之下抢那小后生做苦役,就不敢王法么?”
区兰瑛气恼不行,向花婆婆和八不中秀才使个眼色,两人早已追石璇而去,区兰瑛不愿与蓝衣人多纠缠,匆匆数语欠意,也飞步追去,巷口行人渐多,哪里还有石璇的影子,惟有气得跺脚摇头。
大考过后的颜如玉,神采飞扬,整日里面带笑容,时而捧书临窗而读,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时而对月吟哦赋词舒怀;莫尤看他兴致饱满,知道他定然是胸有成竹,心中巨石落地,陪着他高兴,拉着他上街,为他裁了几件上好的绸缎衣裳,又置办了文房四宝,宁国府的宣纸、徽州的墨,湖州府治的笔毫、端州的砚,颜如玉瞧着把玩半天,喜得合不拢嘴。
杜音音也在揽月居大摆宴席,为他庆贺,项公子也赶来入席,席间两人谈笑风生、执手而饮,好不欢畅,莫尤见这位项公子虽为读书之人,倒也性情爽快,低声叮嘱如玉莫要贪杯就悄然离席。
夜黑风高,莫尤轻身飘然出了揽月居,凭据记忆直奔王曾的相府,同是相府,与丁府相比,王府显得有些简寒,大门紧闭,唯有两只灯笼高高挂起。
王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生于太宗太平兴国三年,真宗咸平五年乡试,会试、廷试皆第一,连夺三元,成为北宋第二十七名状元。大中祥符九年正月,升任参知政事即副相,天禧元年因得罪权贵而罢相,出知应天府。真宗驾崩、仁宗即位后,章献刘太后听政,乾兴元年七月再次拜相。
莫尤提气跃入墙内,园内花草疏枝雅趣,丫环婢仆甚少,偶有一人廊上走动,因此莫尤很是顺利的穿梭其中,跟上两个端着茶盘的小丫头,听一个小丫头说:“快些走罢,老爷要渴着了。”另一个丫头接言道:“国事繁忙,老爷忙得今儿个晚上又没吃饭。”
莫尤听了心中一暖,看来史言不假,这个王曾确是国之栋梁、社稷良才,得他在朝,不怕丁谓不除。
悄悄跟在后面,果然两个小丫头进了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将茶放下,又退了出去,莫尤见她二人走得远了,紧步上阶,轻轻推门。
案前坐着一位布衣老者,削瘦面孔,灰白须发,正埋首书案之中,门被推开,也未抬头,淡淡的说了句“你们去退下吧,这里不用侍候”,不再出言。
莫尤合上门,直步上前,单膝跪地,肃然望着他。
王曾从书堆中抬起头,见案前跪着一位陌生的白衣女子,惊起离座,问:“姑娘是什么人?怎么深夜跑到老夫书房来?”
莫尤肃言道:“小女子负冤而来,求大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