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娇娥,皇帝金殿纳后妃
次日,揽月居来了位客人,既非风度翩翩的年轻学子,也非财大气粗的富贵官商,而是一位年迈老者,他径直找到杜夫人,说明来意:“听说贵楼住有一位女客,名称莫尤,老朽特来送一封信给这位莫姑娘。”
杜夫人经营酒楼,阅人无数,眼光犀利,眼前的这位老者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目光清朗、谈吐不亢不卑,绝非市井小人,笑道:“老伯说得对,揽月居中确实有位姓莫的女客,不过,揽月居有揽月居的规矩,未经客人允许,不能擅自带外人相见,以免给客人带来不便,老伯既然言明送信给莫姑娘,敢请告知贵姓,妾去通报。”
老者点头道:“好,麻烦夫人转告,就说老朽主人姓王,受贵人之托令老朽送信。”
杜音音是个守江湖规矩的老板,肃然点头,说了声“老伯稍候”,直往园中而来,莫尤正歪在床上半迷半醒的睡着,听杜音音原话转告,立刻想起王德用,与杜音音到前厅一看,果然是王德用的老管家福叔,笑着迎上去,刚要行礼,福叔拱手道:“莫姑娘,老朽奉主人之命,送一封信给姑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双手递过。
莫尤见他这般言行,心知他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身份,也装做陌生,淡淡的谢过,收信入袖,福叔道:“信已送到,老朽告辞。”转身就走了。
莫尤目送他远去,当场拆信,杜音音以手制住,拉她回屋,自己转身出去,反手带上门。
莫尤心头一暖,启信一看,信中寥寥数字“采华轩初遇,偶拾一物,未知其主,鲁国公府仓促数言,未及问起,若为姑娘之物,可随时找德用,祯当奉还”,莫尤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信中所说的“偶拾一物”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在采华轩丢失的玉环,如此说来,玉环下落分明,可是,祯!祯!赵祯!那个年幼的皇帝!是他拾了我的玉环?再细细回想那个晚上,自己救他上岸,转身离去,他曾伸手来拉,恍惚就是那时腰间一紧,因自己担心春薇的安全,急着要走才没有注意。
然而,这个小皇帝安的什么心思,明知是我的东西,在鲁国公府就该还我,虽是忘记,也该留在王府,通知我去取就是了,还大动干戈的让福叔来送信。
莫尤将信撕得粉碎,飞快的出门,直奔鲁国公府,看来王德用早已料到莫尤看到信就会急着赶来,府门大开,侍卫并立,莫尤通报了姓名就径直进去,王德用身穿官服、正襟阔然,正在花园中漫步赏花,见莫尤匆匆走来,笑道:“莫姑娘,行色匆匆,莫非是找老夫有急事?”
莫尤见他这般打扮,疑心他刚上朝回来,未及换衣,神色却是悠然,也笑道:“王大人好兴致,桃粉梨白、竹翠梅红,好*啊。”
王德用笑道:“正是,盛世美景,*无边,老夫一介武夫,品不出文人的意境,但是也觉得赏心悦目,姑娘以为如何?”
莫尤为玉环而来,不想与他闲谈,笑道:“王大人过谦了,文人眼中的美景与武将眼中的美景,虽然表述不同,于人以美丽却是相同。”不等他说话,又道:“王大人,刚才有劳福叔亲自送信,莫尤深感不安,特来致谢。”
王德用笑道:“莫姑娘客气了,君有旨、臣奉行,正理也。”
莫尤也不与他客套,行礼道:“如此,请王大人归还莫尤之物。”
王德用点点头,招手向廊下的仆人,道:“去备轿。”仆人应个声,飞奔着去了。
莫尤奇问:“不在王大人府上吗?”
王德用笑道:“老夫奉陛下旨意,若是莫姑娘来取信中之物,便带姑娘入宫见驾即是。”
莫尤一时愣住,好你个小皇帝!这时仆人已返回,请示道,轿已备好,就在门外候着。王德用点点头,笑道:“莫姑娘,请!”
敢情一切都早已做好准备!莫尤心中冷笑,道:“如此,有劳王大人了。”
两人出门,果然门口停着两顶锦呢软轿,莫尤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上轿,这轿夫不愧是为官家办差的,抬得是平平稳稳,莫尤坐得极为舒服,不多时,已到宫门,轿未停,差役直接放行,看来他们都认得王大人的这顶轿子,莫尤小心的卷起一角轿帘,偷偷的往外观看,但见视野之内,白玉铺地、石栏雕画、层层阶前,侍卫井然。
两轿穿过广场,拐进一道长廊,廊宽两丈有余,青玉雕龙的地面、朱红的高墙,长长的几乎望不见尽头,隐约可见高墙之上,露出琉璃飞檐、金碧辉煌、富贵万象。
轿子通过长廊,又进入一条青石甬道,视野明朗开阔,庭院深邃,高阶玉栏参天古树,莫尤正啧啧称叹,远处快步过来一个小太监,莫尤忙垂下帘子,只听王德用说:“劳烦公公通报,臣王德用求见陛下。”
小太监道:“王大人,陛下有旨,请王大人去文德殿见驾。”王德用谢过,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两顶软轿轻悠悠的停在文德殿前。
因太祖皇帝提倡节俭朴素,北宋的皇宫是仿照洛阳宫殿的模式,在五代旧宫的基础上建造的,宫内的殿宇并不很多,但是天威之下,颇具神仪,一阶一石、一瓦一木,都无不彰显皇家之威严与大气、天子之富贵与身份。
两人缓步走进文德殿,见年轻的皇帝正端坐于檀香长案前,便服峨冠,眉目清俊,手捧书卷,十分专注,两旁宫女屏息侍立,王德用匍匐于地,三叩首三呼万岁,莫尤单膝下跪,稍一犹豫,双膝并跪,皇帝放下书卷,说声“平身”,起身笑道:“劳累爱卿进宫。”
王德用恭敬的回答:“万岁有诏,臣之荣幸。”
皇帝抬袖示意两人坐下,王德用不敢坐,莫尤心想,罢了,王德用都不坐,我也别坐,小皇帝喜怒无常,万一治我一个不敬之罪,我也奈何不得,故而也站立一旁。
皇帝象征性的与王德用闲聊了几句国家民生之计,无非是前祖遗训,减赋税、倡工商、治水利、兴农田等等,王德用是武将出身,自幼随父亲王超征战,三句话就将国内生计转移到边防军事上,建议皇帝整治军队、加强外防,皇帝轻吟道:“爱卿所言极是,北有辽南有蛮,时常骚扰边民,先帝时便小战不断,烽烟常现,百姓不得安宁,朕为此也是坐立难安啊。”
先帝寝陵尚未峻工,虽然太后下旨不因国丧影响国家正常工商农军,但是王德用还是不便提出此时出兵平边,只是表示希望皇帝能加紧布署,作好战争准备。
皇帝点点头,不置可否,但是王德用很满意这个动作,皇帝年幼,未有实权,此值仍是先帝遗诏“军国大事由皇后处分”时期,皇帝只需有此心即可,朝议上自己再上一本,皇帝若能与太后对话几句,一班武将自然胸怀大振。
君臣二人谈论,莫尤静立一旁,面无表情亦不出一声,这种场合,实在轮不上她说话,皇帝似乎有些乏,示意王德用退下,王德用也很是知趣,躬身退下,莫尤开始纳闷,向王德用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走远,王德用在经过她身边前,朝她诡异一笑,一言不发的退出殿外下了台阶去了,莫尤好不生气,忙向皇帝道:“陛下日理万机,小女子不敢打搅,请陛下奉还玉环,小女子即刻告退。”
皇帝坐回龙椅,双臂舒展随意的搭在扶手上,歪着头向她笑,仿佛只是个邻家少年,与适才谈论军机之时判若两人,皇帝从怀里摸出一物,攒在手中,慢慢松拳,摊在手心,赫然一只白玉环,皇帝笑问:“可是此物?”
莫尤远远的一看,就认出那正是母亲的遗物,答道:“正是,谢陛下赐还。”
皇帝笑道:“就在朕手里,你过来拿走吧。”莫尤一怔,你是君,我是民,我怎么直接从你手中拿东西?道:“小女子不敢。”
皇帝笑得很开心,眨着眼笑:“朕让你来拿,你来就是,莫不是怕朕吃了你不成?”莫尤看了眼四周,几个侍女象是木头一般站在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具躯壳而已,那个领路的小太监也早就离去,一狠心,走上前去,隔着龙案,伸手就去皇帝手里抓玉环。
皇帝突然将手一合,缩了回去,莫尤抓了个空,不由得大怒,抬起头瞪皇帝,见皇帝象个孩子一样看得眼都眯了,咧着嘴看着她乐,又忍不住消了气,心想,他虽然高居龙座,接受天下百民的朝拜,可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正是顽皮的时候。
皇帝笑道:“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就给你。”
莫尤叹口气,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小女子只是一介草民,陛下说吧。”
皇帝含笑注视着她,俯身向前,眼睛闪闪亮亮的象是星星,道:“朕要你做朕的妃子。”
莫尤闻言恍若天外之音,不觉失笑道:“陛下说的什么玩笑?我听错了吗?”
皇帝见她不惊不奇不喜,反而失笑,略显不悦,沉着脸道:“君无戏言,朕说要你做朕的妃子。”
再听一次,莫尤立刻收了笑容,脸色顿时惨无容色,连退两步,呆呆的看着皇帝,小皇帝长得粉面如玉,煞是好看,心里又忍不住好笑,才多大的小娃娃,才刚登基多久,不思强国富民,倒想着纳妃,可见是个好色昏君,难怪史书亦有记载“仁宗好色”,果然不假,面呈微怒,咬牙忍气道:“请陛下收回金口玉言,小女子才疏容陋,不敢有辱天威。”
皇帝紧绷着脸,声音一冷,道:“朕一言既出,岂有收回之理?朕觉得你好,想收回后宫,你竟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