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前方的城堡,不知过了多久,梦雅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就在她想踏开脚步往前走时,却突然一步落空,从梦中惊醒过来。
过去每每从梦境中醒来都会忘记很多内容,只是这次,模模糊糊中,梦雅似乎可以理清了梦中的大体故事情节,然而,那些梦是否属于自己,梦雅自己也是完全糊涂了。不过现实还是最重要,如今依然要打起全部精力完成工作和生活。
转眼间,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时针正向着二十点的方向奔去。梦雅虽然累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但心里格外喜欢这个时间段,因为在这个时候,科室里才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其原因自然是相当充分的。白班的老师们此刻八成都已经回到了家中,更可贵的是那位吹毛求疵的老师,也是她最直接的上级大夫也准时下班,她不用担心随时被批评,不用担心随时被揪起来送化验单、送标本、拿资料等等。另外白天在领导们面前要时刻做到眼疾手快,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放松下来了。
办公室里渐渐安静起来,其他的同学工作完成之后也陆续地离开了病房,说不准现在有的同学已经安稳地躺在宿舍里休息了。目前值夜班的老师正在新生儿科会诊,夜班的同学也正忙着交接班的任务。这段宁静的时光,她可以不用担心任何斥责的语句、严厉的批评,可以慢条斯理地完成没完成的病历书写,还可以轻松自在地再核查一遍今天的工作以防明日不可预测的重写政策(每张病历经上级医生批改后的错误,再加上自己的涂改部位,只要超过三处就必须重写)。
此刻的每一个气体分子里,没有比较,没有竞争,没有小心翼翼的惟命是从,这是梦雅向往的自由。虽然自己也清楚地知道竞争使人进步,服从是学习的必要,批评使自我得到完善,斥责更是老师们一种特殊的关爱方式,但无论如何还是更喜欢共勉互助、信任、有自主感的空间。
“梦雅,还没下班哪?”一个乐呵呵的中年女士走了过来,她叫赵普真,是一位患儿的家属。这里病号的家属和梦雅混熟了,都是只管直呼她的名字,照梦雅的话,这就是亲切。
“过来拿出院记录的吧?”梦雅抬头问了一句,又低头接着书写,“马上写好了。”
“每天都这么多活?”赵普真不好意思地坐在旁边瞅着梦雅工作。
“是啊,说忙,你们还不信。”梦雅稍微一抬头,笔仍没有停住。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梦雅才抬起头,“完成,”梦雅把复写纸抽了出来,“等我再看一遍,是否写完整,可别有错字,如果让我主任导师检查出来的话,会批死我的。”
“老师们对你们都这么凶?”
“这叫严谨,应该的。任何人都可以犯错,但是医生不能,这是老师们常教育我们的。”
赵普真看着梦雅洋洋洒洒地写了那么多,不解地问道,“不就是个挂床,早上抽几管血做几个检查,需要这么麻烦吗?而且后天就有床位,我们便立刻住进来,到时一块记录就行了。”
“这是规定!今天算是不忙的,忙的时候,我光写入院、出院的病程,多的时候都要忙到七八点钟。知道为什么不愿意给你们挂床了吧。你们只要个出院记录,可是我们却整整要写上满满六七页纸,还要违规担风险。但是不给你们办吧,你们的医保就省不了多少钱。反正我们也多学点。”
“你以后肯定能做个好大夫。”
“谢谢,有你的信任和鼓励,我会努力的!”梦雅坐直了身子板像要宣誓一样。
过了片刻,梦雅对出院记录检查完,再次抬起头,“给。”
“梦雅,我这个背部还有腰部啊,总是不由自主地会疼一下,怎么回事,做了一些检查也没发现什么。”
梦雅伸出手帮着她按了按背部和腰部,“疼吗?”
“不疼。”
“可能是神经官能症。”
“那两个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不要紧吧?”
“我可是个实习生,你相信我?”
“信,你学历高,又看过那么多书。”
“看书是一方面,没有实践,也永远只是纸上谈兵。”梦雅微笑着,“你是不是知道孩子生病之后才开始有这些症状的。”
“是,还真是这样。”赵普真回忆了一下,连忙接道。
“看看被我引导了吧。”梦雅笑笑。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赵普真立刻辩解。
“睡觉饮食怎样?”
“胃口还可以,就是睡觉不踏实。”
“不要给自己施压,你这种现象有时候也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方式,通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逃离更痛苦的现实。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乐观的心态,只有你的身体好了,你的孩子才会有依靠和希望啊。但是如果很不舒服,还影响到了工作和生活,可以通过药物辅助一下。”
“是啊,现在全家都靠我,他爸爸的工作情况不太好,工资也不高,孩子还得了这种严重的疾病,房子也卖了,愁人哪!”
接下来赵普真对着梦雅倾诉了些苦水,但也没呆久,家里还需要她照顾,急急匆匆地又离开了。梦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拿起笔继续工作。
“梦雅,你每天都走得这么晚,白天的时候不能把效率提高一些?”值班的护士文娟刚忙完病房的换药工作,坐到梦雅的对面,看到她还在工作不由地说了一句。
“原以为文娟是知我之人,如今也如此说,真是寒心痛心啊!”梦雅显然还是不够尽兴,又加上夸张的抹泪动作。
“省省吧。”
“你不理解啊,我的活确实是多啊。”
“别人的活就不多?”文娟也没太在意梦雅的话,一边书写着护理记录一边跟梦雅聊着。
“那我的活儿就是格外多。”梦雅也是一边写,一边调皮地回答。
“看看,你要是少说话,不就早完成了吗?刚刚还看你跟一个家属闲聊。”
“探讨探讨医学问题嘛?”梦雅笑呵呵地讲。
“数你理由多。”文娟只说了两句,听到病房的铃声,又钻进配药室忙碌起来。
护士们相当不容易,特别是在小儿科,几乎只要是开始上班,手脚就不可能停下来,累坏了,连大夫们也敢吼上两句。其实,也不能怪她们整天要板着脸,年轻如花的生命天天泡在夜班里进行毁容作战。还好现在医院里的领导们也够聪明,总是挑选身材外貌俱佳、另加年轻健康的护士,这样的护士们经得起三班倒的疲劳和折腾,也可以体现医院对护士们的人道主义,更可以让病号们赏心悦目。不然个别病号再到院长那里提出诉讼说,医院还没走出去又被几个相貌怪异的护士吓出另一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