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雅,快过来!”是文娟从病房里传出的声音。
梦雅飞快地跑过去,一进屋就看到一张病床上的孩子正在全身抽搐,文娟有些惊恐地帮着家长正要按住孩子。
“文娟,把氧气给他吸上。”梦雅刚踏进房间,立刻吩咐道。
“孩子,孩子,”患儿的母亲在一旁扶住自己孩子,早已吓得面色苍白、两泪横流、浑身发抖。
梦雅跑过去迅速用拇指掐住孩子的人中,抬头问孩子的母亲,“孩子多重?”
可是这位母亲只是盯着孩子,已经无法思考和回答。
梦雅只能一边接着按住孩子的人中,一边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都在这。孩子的体重?”
“20公斤。”那位可怜的女士边哭边回答。
“文娟,拿5毫克安定过来,给他推上。”梦雅冲着外面喊道。
很快,药物注入后,孩子全身渐渐软下来,这时氧气也已经吸上了。
“孩子刚才的体温是多少?”梦雅松了口气,接着问孩子的母亲和护士。
“她的体温正常,37度。”文娟很快做了回答。
梦雅又飞快地到达护士站查看病号的病历,发现他下午刚查过电解质,于是立刻打电话询问了检验科,结果显示血钙偏低。考虑可能是低钙引起,于是给孩子输上葡萄糖酸钙,然后叮嘱文娟液体滴完后,再打一步甘露醇。不多时,梦雅用纱布包住一根压舌板交到孩子的母亲手里,交待她如果孩子再抽搐时可以用来保护孩子的舌头。
这时值夜班的老师也从门诊楼迅速赶来。刚刚急诊室有个较重的病号需要请示上级,所以先前值夜班的老师从新生儿科出来后就直奔了急诊。好在那边情况较为稳定,接到文娟的电话催促,又跑回了病房。梦雅也立刻向上级汇报了患儿的病情,并将病例和医嘱交给老师过目和检查。值班的老师见到梦雅处理得不错,松了口气,还夸了她两句。
“谢谢你啊,梦雅。”值夜班的同学也是非常感谢梦雅能够留在这里加班,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忙了,两个病区都有些状况,适才这位同学正在另一个病区处理紧急情况。
忙了老半天,一抬头看看钟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梦雅,刚刚又在‘非法行医’了。”文娟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是呦!”梦雅故意装作惊恐,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不出事则已,一旦有事,或者他们明白你只是个实习生,定要告得你翻不了身。”文娟开玩笑地教训着梦雅,“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让你一说还真的挺恐怖的。上次,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小姑娘被她妈妈拉了胳膊后哭个不停,我觉得像是桡骨头半脱位,还帮她温柔地复位了一下呢。”梦雅说出这件事,原本想炫耀,可现在更多是想听听文娟的意见。因为在她眼里,文娟成熟稳重,像个老师,更是个工作五年多的护士,经验比她丰富。
“我看你是胆够肥的。”文娟抬头瞪了瞪梦雅。
“这就叫作初生牛犊不怕虎。”梦雅笑嘻嘻地回答。
“这叫无知!”文娟立刻反驳了她一句。
“那怎么办?如果下次在科里再碰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我掉头就跑,去叫上级大夫。你嘛,就在旁边安慰着,让他慢点抽。”但是梦雅歪着脑袋又一想,“但如果老师在抢救另一个病号怎么办?给主任们打电话,或者干脆,打120!”
文娟听着梦雅滑稽的论述,不由地笑开了。
梦雅似乎又想到了一点,“以后路上再看到有人不舒服,立刻告诉他‘你挺住,我去叫救护人员来。’这样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正自己只是个学生。”
“就你那性格,以后最好见到情况就绕着走。”
“怪不得,现在有人溺水了,去救人的往往都是不会水的,原来那些游泳高手都绕着走了。”梦雅像是一时之间开窍了。
“跟你在一起,非气死不可。”文娟笑着,还要忙着手里的护理记录。
“不是给你开玩笑,以后真的上了班,小心保护自己。听说,即使你是个大夫,如果在其他医院抢救了病号,又没在那家医院注册,就不是合法的。”文娟语重心长地交代梦雅。
“见到有人生病,不去帮忙,怎么对得起这身白大褂,更是见死不救,可是如果真的帮忙,照你这么说,我们又可能是犯法的。”梦雅很困惑。
“见死不救又不会触犯哪条法律。总而言之,多长个脑袋。要帮忙就要百分之百的把握,连后遗症都要保证不能留下。看不到?现在有些报道不是说救了受伤的老太太还被人诬告为撞人的元凶。”
“原来一个脑袋确实是咱们人类的生理缺陷,要两个脑袋才行。”梦雅很有感悟地说,“决定了,以后到深山里修行。”
“那是干什么?”
“当神仙,万无一失。有句话说得好,神仙也难救,这是最高境界。”梦雅点了点头,“我们现在缺的不是科技,不是医护人员,而应该是神仙法术。”
文娟快笑翻了,“不给你贫嘴了,你还要不要下班!还有,以后别人问你病情,不关你的事,少说!”文娟一直惦记着这事,可是都在忙,到现在才说。
终于可以下班了。
梦雅挪动着一双灌了铅的腿,是一步也不想走了,更残忍的是肚子竟不合时宜地闹起革命。谁料今天天太冷,几个平时关门稍晚的超市也提早下了班。看到前方小市场边上的一家小摊还在营业,梦雅真是感到喜从天降,双腿也有了活力,一路小跑地奔到目的地。
“这菜,半份多少钱?”
“四元。”老板娘说。
“那这菜呢?”
“五元。”
“都这么贵啊?”
“有没有再便宜点的,我一个人吃怕是太多了。”
“真是够麻烦的!这道吧,两元钱,没有再便宜的啦!”老板娘的态度是越来越恶劣。
“谢谢了,我就要这个吧,半份两元钱。”
“馒头还要吗?”
“多少钱?”
“五角。”
“有米饭吗?”
“有,一元钱一份。”老板娘又额外添加了一句,省去不少麻烦。
“那我就要馒头好了。”
“这么冷的天,才给你这么便宜,还给你打多了,这差不多都三元多钱啦。”老板娘收下钱,把盛好菜的塑料袋递给梦雅。
“谢谢你了。”梦雅实在受不了这位善变的老板娘,不过这么晚还能买到饭菜已经是十分开心了。
屋漏偏逢连绵雨,可能说的就是梦雅目前所处的境地吧。她刚刚饿得咬上几口馒头,又把弄着塑料袋往嘴里塞了几片白菜叶子。天上就飘飘悠悠地落下雪花来。原本还未觉得太冷,但一见到雪花,不由地全身冻得直哆嗦起来。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明亮的路灯陪伴着。仰望天空,雪花却原来没有那么白,在没有光线的空中,一片片黑糊糊的,像是谁把鸡毛毯给弄撒了。寒冷和饥饿好像可以激发人的孤独感,望着飘荡的雪花,梦雅的心口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自己孤单单的,还不如一片小小的雪花,至少还有那么多的同伴愿意与它一起飞舞。而她这么多年来,却不曾有人能够真正分享她的秘密和痛楚。无论在父母面前还是亲戚朋友们面前,她都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开心果。或许只有她的父亲是最了解她的了,因为小时候有一次摔断了手臂,治疗的过程中她一直没有嚎声大哭,最多也是因为太过疼痛挤下两滴眼泪。所以爸爸说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到哪里都可以让他放心。父亲的赞赏成了梦雅随时激励自己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