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散着淡雅的芳香,可能是从树上沉降下来的味道,因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在茂密的树叶之间偶尔会挤出一簇簇蓝紫色的小花,一阵风拂过时,还会卷落下几片薄薄嫩嫩的花瓣,捏在手上轻巧细腻而凉爽。
远处,从山坡下正姗姗走来一位年轻女子,她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一身整齐的职业礼服,是一种上身黑、白色短裙的套装。
“陛下,有人请求面见您。”
“让他在宫殿里等一下。”坐在树下的人没有回头,仍然望着星空,然后拿起竖琴。
“可是,他”那位女子刚要开口,身后就跟着走来一个人,远处的士兵似乎并没有阻拦他。
“白起,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那个人的声音非常雄厚。
树下的人听到声音后,在不为人察觉的一瞬间竟全身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即,他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太久远了吧,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赫丽,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该女子对着树下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后,转身轻盈地退下了。
“我们记不记得,恐怕你是毫不在乎吧,只是那个最伟大的人却是也早已将你忘怀。”来的那个人不算很年轻,有一米八,但全身肌肉强健,俨然一个威猛的将军形象。
“那又如何?”这个有着王者气度的男士冷酷地笑着,或者正是想用自己冰冷的笑声掩盖自己的虚伪和伤感。
“你难道真地不知道?”来人的语气忽然一转,急剧进入到一种深痛的悲切中,停顿了很长时间,“他,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树下的人立刻从地上站起来,然而突然浑身又一软,险些再次坐到地上,他扶住身后的大树,过了半响才有力气说话。
“不可能!”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过。
这位王者浑身颤抖着,悲痛着,不禁想起一位伟大的身影,他充满了威严,充满了智慧,充满了力量,更充满了仁慈,他可以让整个世界为他而臣服,他可以让每一个空间变得温暖。他无法忘记这位伟人的知遇之恩,无法忘记他的教诲,无法忘记他一视同仁的决心,无法忘记他众排他异的信任,更无法忘记他的宽容。他是个相信成功源于失败,是个相信公正公平、相信正义可以战胜一切的伟人。
过去了那么久远的时间,对于那段历史,他早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骄傲,了解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错误。在那个时代,胜利、成就和地位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初始位子,忘记了疼痛的感觉,忘记了离别的悲哀,忘记了生命的尊贵,忘记了生存和成长的艰辛,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人性。因此当年看到一个星球的毁灭,他却只有胜利的喜悦。忆起当年他自己凯旋而归,兴奋地向他的伟人汇报成绩之时,却看到了一张憔悴的面孔,一副绝望的神情。他不解他为什么会被处罚,来到这个星球。他憎恨过,因为他按照他的意图完成了任务,却只能接受惩罚的命运。到如今虽然他清楚了自己的错误,可是仍然对那位神圣的伟人充满了不解,虽然不解,但他依然尊敬和深深爱戴着这位伟人,希望有一天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就在这一刻,就在他听到这个让他无法相信的噩耗的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真正明白了很多。他一直以为他自己是那个伟人最忠实的捍卫者,可是他到底做到了什么,只有服从。他还做过什么,那个伟人是如此地信任他,但是,他又是如何去回报这份信任的呢。为了维护自己的成功,为了保持自己的光芒,为了让世人永远记住他的贡献,他放弃了继续的追求,他放弃了深入的探索,他放弃了自己无畏的勇敢,他担心自己一小步的错误就会抹杀掉他所有的功绩。他应该知道那个伟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需要他们的提点和辅佐,他也深刻地明白路还很长,困难还将不断地涌现,但是他却在那时却步了,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了那个伟人,自己只是享受着自己已经拥有的胜利和成果,享受着对自己的满足。
现在,经过了亿万年,无数征程的岁月。在这个即将枯死的星球,挣扎着一步步地走过来,一点点建立起新的家园。他终于知道一个世界的美丽不是由一个人来完成的,而是要所有生命一起谱写。而当他完全醒悟的时候,到了今天,他却连后悔的余地都没了。
“有人背叛了我们的主。”那个人很忧伤,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谁!是谁!”这位王者全身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有谁能伤得了他!”
“不知道。”那个人说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之后,这里的空气似乎完全凝固住了,渗透着一种无限悲凉的气愤,隐隐地还带着可怕的像是即将要爆发的复仇和杀机。
“你知道吗?”那个人的话里似乎含着泪水,“当年主人惩罚了你,可是他最想惩罚的是他自己。他不曾想到自己也会倒在愤怒和仇恨的面前。但是在那个年代,战争上牺牲很多生命是十分正常的。”
那个人继续回忆着过去,“他后来用尽了全力,也没有把那个星球挽救过来,很多灵魂还是从此消失了。”
“当年,若不是我丧失了所有的同情和怜悯……”王者倚在大树上,早已是满面泪痕。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其情感却依然还停留在远古之中。
“他为什么要自责呢?是我的错,由我一人来承担。他为什么要……”王者不住地责备着自己,他想起了那个伟人的教导,“对敌人仁慈才是最后的胜利”。可是他现在内心却升起了一团火,一种只有破坏力量的火焰。王者跑到那个人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哈顿,你这个贪婪的家伙,是不是又收了谁的贿赂过来欺骗我!”
但王者却无法欺骗自己的感觉。那种无限的恐惧曾不止一次地撞击过自己的胸口,他更是不由地回忆起几亿年前宇宙间的第二次大爆炸,当时有股强大的悲痛曾经一度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而且在亲临那场可怕的灾难时,他就怀疑过,肯定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在爆炸间消失了。
“我有必要欺骗你吗?”哈顿睁大眼睛瞪住王者。
“他曾说过,一个有瑕疵的人,才容易掌控。”王者也是恶狠狠地瞪住哈顿。
“那就对了,你知道我是相当贪婪的,又有谁能满足我的胃口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先把我放下来。”
王者盯了他一会放开了手。内心依然很痛,有一种无限的空洞感,但他却要强烈地控制着自己,不让任何人能够走进他内心的世界,走进他内心的悲痛和无助之中。
“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目前我们很多人怀疑,主人可能转生了。”
“对,他应该是永生的。他的生命是和宇宙联系在一起的。”王者一时间无法克制自己狂热的欣喜,“我们的主在哪里?”
“我不知道,”哈顿接着看到王者利剑般的目光,赶紧补充了一句,“但是有人知道,例如吴卓将军,但他可不像你,他知道主人只叫了几位大人陪同守在他身边,便知道已经被主人彻底放弃了,就不打算再继续追随主人。”
“他也是个贪婪的家伙。”王者咬着牙说。
“那你可就错了,他的贪婪只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色而已。”
“是平衡之神让我来找你的。”事实上,哈顿用了宇宙间五年多的时光才找到这里。“过去的他已经不存在了,你的惩罚也应该到此为止。你和我要即刻赶往紫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