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比他幸运,低级组的书是有图画的,一个一个可以连成故事。于是我来了兴致,用白纸描着图画下来,给三只小猪戴上了小红帽,海的女儿加上天使的翅膀。
突然耳边一震,我惊得叫起来:“老师姐姐,有钟声!”
“修罗,你……”旁边柱子又一声“我的卡宙兰神啊。”倒下:原来钟声他还是听得见的。
老师奇怪地望了我一会,又灿烂地笑了,“修罗,谢谢你的提醒。下课了,大家可以休息一下”,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我竟然帮助了老师姐姐哦!她一笑左颊就有两个小涡儿,给娇俏的脸蛋添了不少风韵。就为了她的两个小涡儿,后来我每次听到钟声都有举手提醒。
狗剩是第一个杀过来了,就抓着六婶婶编的小辫,“笨丫,笨丫也来上学了哦。老师姐姐,有钟声!”哄堂大笑。
旁边的神童冲着我画的画发呆。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高兴,柱子却老是闷闷不乐呢?他好象很喜欢看我的画,找个时间给他讲讲画的故事。爷爷说的,要和同学友爱。
“我的名字叫修罗。”于是向同学们问好。
“你是笨丫!”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说,眼睛大大的。
“我的名字叫修罗。修——罗——”我决定清清楚楚再教她一遍。
她笑得更厉害,“你真的是笨丫!笨——丫——!”
原来她也记不住我的名字。“好,我是笨丫。”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牢牢记住了几个小伙伴,柱子哥的学名叫奥雷,狗剩的学名是杰克逊,那个穿着花边裙的小姑娘是凯瑟,都比我大两岁,这位大眼睛依芙曼和我同年。
整个上午的文化课我都在弄画。首先是描着课本上的图,后来自己也发挥了一些,向老师姐姐要了很多张纸,她总是很大方地笑。
午饭是免费提供给我们的,和许多大人们一起吃。那些大人们都穿着一致的黑色长袍,只有镶的边不同,很高大很高大地沉默着。有几个镶的蓝色,有些镶的橙色,最多的是黄色,一般穿在年少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身上。
“凯瑟的父亲是神殿最大的官,镶紫色的哦,修罗”,狗剩羡慕地望着大人们,眼睛里闪着热烈的光芒,“我长大了也要做神官。”
“做神官可不容易。”凯瑟的裙子真的很漂亮,天蓝天蓝的,花边儿皱皱的,还有闪闪的小星星。她一直在小声给小伙伴们讲,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我听不大明白,讲到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她会瞟一眼柱子哥,然后再催我们吃饭,“今天下午还要学魔法呢。”
凯瑟吃得最慢,也不会象柱子他们发出声音。我后来发现她做什么事情都慢,大家总是要等她,不过没有人不开心,因为她最会讲大家喜欢听的东西。她也从不叫我笨丫,只是很柔很柔地唤“修罗”,第一天就有牵我的手。
午饭过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柱子哥唉声叹气地替我补功课。“笨丫,你真不是一般的笨啊。这个念法利金,是我们大陆的名字。”
什么是大陆?
大陆就是很大的陆。
比我们村子还大吗?
大,大,大得很,有数不清的村子加起来那么大。我们是大龙帝国。龙啊……我要做一名龙骑士,象去圣都的西尔塔叔叔那样,妈妈说,如果做了龙骑士,就表示我长大了……你懂吗,笨丫?
“懂。大陆是很大的陆,大龙就是很大的龙了。可为什么要做龙骑士?做柱子哥不好吗?”我知道他有些怪,还是问了出来。
扑通。
柱子哥的愁眉苦脸和狗剩的嘻嘻哈哈一直是鲜明的对比,就象凯瑟的慢和依芙曼的快。狗剩一和我说话就会笑,有事没事地跑教室来凑热闹。大家都说柱子哥是神童,和一般人不一样,我有些明白:神童是很会扑通的。
不过和神童呆在一起有些辛苦,我耐心地等到他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家再复习一下”,忍住了问什么是复习的冲动,跳出了教室。
神殿座落在林子里,满林的绿意在阳光下氤氤地亮丽。风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又在脸颊温柔地抚摩,哼着活泼的歌儿。
他今天也和我一样快乐。
“笨丫,快过来!”依芙曼清清脆脆地叫,“帮我们做树桩好不好?”
凯瑟也在微笑招手。她是个好同学,我又很乐于助人,赶忙跑过去。跳皮筋是个好游戏,我也看村里的小姐姐们玩过,但她们看到我都会收工,笑笑就换个地方了。也许那时我还太小,不过现在终于可以玩了。
“笨丫,你就站在这里。”依芙曼把皮筋一头绕在树上,一头让我牵着,“不要动,等我让你动才能动的哦。”
我点头,看着她们玩。她们的跳跃象风一样轻灵,我心里也轻轻地哼着轻灵的歌。树叶在沙沙地响,敲着美丽的节奏。
钟声响起,她们哗的拔腿就跑。回过神来,林子里的喧闹一下子就消失了,最后几个身影也没入了神殿的大门。我想跟上去,忽然记起依芙曼的话:她还没说要我动呢!
钟声停止的时候我开始担忧: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哦。黑色的神殿刹那间肃穆起来,风的歌声变得深沉。
天好蓝啊,不象凯瑟裙子花边的快乐,却染着一抹忧郁。举着皮筋的手发酸了,我还是不敢动。答应了的事情要尽力做好,爷爷说过。
“修罗,你在那儿干什么?”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看到那双黑色眼睛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雅丽素,唯有她的女儿才配有那种深如古井的宁静。看到她扎着红色的冲天辫儿,那么乖巧地对着大树,心就抽紧:智慧圣女的孩子,居然因为诅咒一出生就是弱智。可是,弱智又怎么拥有如此纯净的眼神和高尚的灵魂,命运到底如何残酷地做了安排?
——黑色眼睛 达斯著
达斯神官请我放下手,和他一起去教室。我想爷爷说要听他的话,可是,“依芙曼没有叫我动,修罗答应了她的。”
所以你就一直站在这里了?
是的,我答应了她。
达斯的脸色有些发青,风把他的怒气传给了我,一切都有些不和谐。他转身就走。
依芙曼一同赶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说了句“我的卡宙兰神啊……你可以动了啦!”就不再望我。那一瞬间心底里剧烈地疼痛:她不快乐了。
我的小伙伴不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