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狼几乎热泪盈眶。
修罗终于察觉,奇怪地扫了他一眼,也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上有一只镯:一模一样的手镯。她欲言又止,却望到柱子眼中的青翠。
她忽然觉得生命中最深的绝望如利剑般插入:相思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那个叫沙狼的汉子身上所散发的绝望竟如此强烈,有一只与已一模一样的镯子,他究竟是谁?
修罗静静地起身,静静走了出去:屋外月凉如水,她忽然很想荡秋千。
屋内的沙狼深吸一口气,话如火爆:“我还算不算个男人?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能抱,不能摸摸自己的孩子有多大了?阿塔她们都有摸过……”
奥雷默默望着他,嘴角一抹沧凉的笑意:我也没摸过啊。
爷爷最后开口:修罗那孩子心如明镜,看今天的情形,纵使记不起什么也已经有所察觉。既然我们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孩子,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舍不得让修罗糊里糊涂过完这一个月。
奥雷施功凝了凝神,一字一顿:“修罗一个人去了孩子玩乐场,你最好去照顾一下;我陪爷爷进里屋……再通知六婶她们做好接生准备。”
沙狼怔了一会,突然狂奔出门。
修罗坐在大大的秋千上闭眼养神,听着脚步走近,身子突然温柔地轻荡起来,如梦过无数次的,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直一直在自己的身后,轻轻推起她所有的寂寞。
沙狼哥,孩子的爸爸是你对吗?她轻轻地问。
你记起来了?他的声音中含着无尽的兴奋。
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淡淡道,只是记起奥雷为星儿留在魔月明白了一些事情。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今天得到了证实。
他停止了推动绕到她跟前,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她:她会不会承受不了这一切变故,会不会突然晕倒,会不会……
沙狼哥不要担心,我很好,只是仍记不起我们之间的事。虽然有些迟疑,修罗仍是轻轻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着每一道如风的岁月刻痕,声音更为轻柔:我常常做同样的梦,梦中都是你的影子,只是看不清你的面容。
我梦里梦外都是你啊。沙狼心道,却说不出话。
我很寂寞。记不起你的日子,我很寂寞;不过现在知道了是你,心里安下了一块大石头。她感觉着他的手绕过来,那么温柔的拥抱,颈口突然发热。
有些结界,是要用结界打开的。那一瞬间,修罗只留下深深的叹息:原来是你……
蒙塞却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黄阳的信息。那信息极其微弱,却终于解开了他心中一直不能公开的谜。
黄阳不是黄阳。黄阳,这条曾经叱咤整个大陆的圣龙,早在未成形时就被另一具灵魂侵入,而直到死亡禁咒被打破,修罗等人死里逃生时,那种力量终如一把钥匙,解开了那具灵魂所有的束缚。自那以后,那具灵魂便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圣龙的灵智,直至有一天,旷世怨咒展开,黄阳的军队打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旗帜,旗帜上有着一个法利金人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凯撒。
究竟出了什么事?
当黄阳的凯撒军团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人形机械士兵从死亡之海海域如海啸般不断涌出逼向大陆时,黑色眼睛村被迫开始了乾坤大挪移,同时整个法利金大陆北部都在硝烟中动作,无数血肉之躯与机械对撞的悲壮令龙门众人意识到黄阳体内另一种意念的存在。
同样,无数法利金人牺牲了生命与灵魂之后,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那个灵魂来自死亡禁咒的另一端,有着神的智慧与力量。
旷世怨咒的影响已让任何人类的力量打了折扣,如果神亦站在死亡的一边,这场战争还有什么打头?整个大地流传着这样的谣言,终于大家同意了修罗的主张:撤入三光之眼。
自从修罗在雪君与相思的帮助下强行打开三光之眼后,半月来,三光之眼一直在秘密地运送着无数个疲惫不堪的身影,来自法利金大陆各处的幸存者。当黑暗笼罩着整个法利金大地的时候,这里也就成了唯一存有光明的去处。那光明并不刺眼,却如一道希望的门:高山里的一滴泪是他们最后的岸,而且,登岸的时间限制极为紧迫,从越来越淡的光明便可以看出,可是门太小,只能一次一人,这种速度已经是大家配合的极致。
“爷爷,还有三千多人。”
是的。麦肯静静地望着西南边,喃喃地念着修罗。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死亡之海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那种机械型的武器会有那么强大的杀伤力。”蒙塞感觉着体内的龙性一点点消失,明白师傅黄阳终于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最大的代价:消亡。“那个灵魂的欲望是如此强大,他们的世界一定充满了罪恶。”
“修罗他们还没有回来。”爷爷静静望着越来越淡的光眼,知道时间不多了。
魔法的震动也让蒙塞越来越着急:凯撒军团虽然不能使用魔法阵,却仍是越逼越近。“他们一定还没有控制住死亡禁咒的破口。”蒙塞望着水晶球里忽隐忽现的禁咒口情形,突然感觉到一阵悸心的寂寞:自己主动提出留在此处守住三光之眼,以抵挡最后一刻的黑暗力量,究竟是不是一种错误?无论如何,奥雷将军仍是最佳人选。
死亡之海的结界的确破了一个洞。洞并不大,却似打开了一个空间口,有无数的能量不急不徐飘入法利金这边。冰蓝老师说得很对,这些能量的确与恺撒军团的属性相似,最令人人惊的是:这些本应纯粹的能量竟如带着邪恶的生命一般,却又与自然之灵水火不容。冰蓝给他们取名叫灵魂能量。这些灵魂能量汇入海底城,便给了那些无生命的金属机械以智慧与控制能,因此恺撒军团才能兵源不断。
道具,菲恩,冰蓝等全法利金大陆有名的魔法师正在修复着那块结界的入口已有半月,终于接近尾声。菲恩生性乐观,喘着气大叫:“今天终于明白先人们为什么要弄这个镜子,原来就是为了防止那边的不良能量渗入。”冰蓝与道具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修罗累得快晕倒,终于缓了口气,轻轻摸着肚皮感受着那颗生命的跳动。
沙狼收回了注视冰蓝与道具的目光,轻轻环过爱人,“他会走过怎么样的人生我们不知道,可是修罗,他是自然之子,是我们的希望。”
“七千年并不短。哥哥说得对,世间最大的力量是永远。”修罗望着那个入口眉头皱紧,“如果不堵住这个口,生生息息的能量永远存在,只怕七千年之后我们回来,法拉利仍是一片黑暗。”
“三光之眼告急!”负责守卫通讯水晶球的魔法师突然爆出一句,所有的眼睛盯上了那个小小的水晶球。修罗一眼看到了奥雷,正与麦肯爷爷发动了他们最后的防御魔法阵。
连终极防御都要用上?修罗再望一眼死亡结界,果断开口:“沙狼哥,你知道关闭三光之眼!”
沙狼深深抱她入怀,与菲恩等人按计划跳入传送带。那一刻他忽然害怕,一种经年训练的预感,他忽然觉得这一次是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
一大半优秀魔法师刚上传送,留下来的冰蓝老师等人便感觉到了一股黑暗压力的撞击,他们的防御圈立刻缩小一半:而魔法光球的照射下,已经可以看得清四处虎视耽耽的人形机械兵了。
传送再快也需要时间,沙狼等赶到三光之眼,便看到浑身是血的蒙塞,一场更惨烈的撕杀立刻走上高潮。
而三光之眼的光明,却是越来越淡,如最后的龙息。
茜茜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塞尔王心下一寒:她,竟,然……
菲恩却立时醒悟,“极限时光”,那竟是传说中的极限时光啊。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就这一刹那,菲恩强加一个双倍魔法,时光竟如立时停止,恺撒军团也如被施定身法般不再动作。
“两个传送时”,还算有点力气的塞尔王叫出一句后当机六断推众人入眼,奄奄一息的蒙塞刚要动作也被他一记掼晕扔进门内,不过黄雀在后的沙狼如法炮制,塞尔王立刻跟上了蒙塞的命运。
死亡禁咒处的冰蓝老师已人如其名,其他几位也是魔法殆尽,道具听到水晶球里传出的声音,与修罗深深对视,突然点头,“我修,你送。”
修罗一怔,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拼尽最后气力终于启动传送带,腹中却传来阵阵绞痛:孩子,孩子!
一个传送时。
“菲恩,我离不开修罗。”沙狼扔进了最后一名魔法师,吐出八个字后站到传送魔法阵中。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三光之眼的门竟开始徐徐关闭。
三光之眼内昏迷的蒙塞象意识到什么强睁开眼,望着如镜的门外水晶球里的影子,一股无边无际的悲哀便无边无际地袭上来:这就是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