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他醒来眼中的那抹怅,一定是因为一个美如月色的梦吧?魔月之星。星儿的能量始终平和,却是纯净得丝尘不染的那种,她的心地,亦是丝尘不染了。
无尽的悲伤。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在于生或死,而是跋涉万水千山,有一天终于走到了你的面前,却不能说一句:我爱你。
那一刻明白了另一种滋味:嫉妒。多么希望星儿是一个心地丑恶的女子,如凯瑟的阴险;然而,她的内心却又纯净至此!
我根本不该走这一趟的,是吗?如果在黑色眼睛村的小屋里,永远永远快乐地和我的柱子哥生活下去,永远永远白头到老,便什么也不会发生了,是吗?
他终于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一颗星。
二十岁的少年啊,终于做了一个梦。
相思现在不用召唤就可以出来了,红头的小鸟比从前苗条:“修罗,我知道你出事了。”
我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只能笑笑。
“要不要告诉你当时那桌人都在想什么?”
“有什么阴谋吗?”
“没有。我探不出雪君和大帝,他们的能量应该由洞石屏蔽,虽然我未幻龙形,不会直接造成对龙身的伤害,但也屏蔽我的探索……你的柱子哥有变化了哦。”
我静静地望着满天的雪。
你很痛,是吗?奇怪是那面纱女子身上也有洞石,我却能探到她的心事。那个女子喜欢你的柱子,而且在他的心里留了一个位置,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相思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我凄凄地唤。
算了吧,你们人类这点情感,在我们龙族看来,不过是短暂的游戏,算不了什么。我那几万年的……她忽然抬头,也望着满天的雪。
这份短暂,便是我一生的价值。
“修罗,我可以帮你把那个影子从他心中抹去。本来就是魔月之星在治疗时施的嘛……”
真有阴谋?
哪有阴谋,只是你家柱子哥和魔月皇族的优雅完全不同,非常阳刚,他吸引了她,她才会情不自禁探他的梦境,那个梦境嘛,不说也罢……柱子呢,这其实相当于第二次见她,就会情绪波动嘛,好象什么千百万人中遇到熟人那种亲切……相思说起来真是不带半点感情。
两情相悦?
也许吧,因此有阴谋也就变成没阴谋了,相思鸟儿歪了歪头,我说啊修罗,你的能量会影响我的,你这么痛我也难受哦,还是帮你把他的记忆抹了吧。
我动了动。
柱子的目光。
他爱她,是吗?相思吱吱了几声,话却传入我的脑中,龙的力量实在太神奇,外人听得的鸟叫,却足以让我明白:爱是什么,你知道吗?他知道吗?
“我不知道,只是想柱子哥快乐。”两情相悦的事,我又喜欢星儿,为什么不能接受她?难道自己的心胸太过狭窄?
我也不知道怎样让人类快乐。你们啊,吃惯了萝卜的便喜欢白菜,吃多了白菜后又喜欢萝卜,相思摇头道,“抹不抹?”
不。我吐出一句:或者,该陪你去做七件事了吧?
不后悔?
我不想柱子为难,留给他做决定。心里仍是叹,笨丫,你是我的媳妇哦!笨丫,我要砸你了哦!笨丫……
“第一件幻翅已经做了,第二件是打开智慧之门吧?”我静静地问。
“智慧之门在西龙之西,那次幻化时我感受到过。真想好了修罗?”
“对。”突然全身轻松起来,原来不负责任地把一切推给他人做决定是件很惬意的事情,以后要多做做。痛归痛,身边的伙伴,村里的月亮族人,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干呢,当初把自己的价值交给这个世界,便注定没有了自己吧。
第二日便向大帝雪君辞行。
“阿塔,吉汗伯伯,请你们留下照顾柱子哥,我先陪相思去办她的事。”不动声色地说,吉汗等人才知道我已经有了一条龙。
“修罗……”柱子开口。
“有三个月的时间,柱子哥一定要好好养。星儿,”我转向一直低头的她,“烦你费心。三个月我会回黑色眼睛村,星儿,欢迎你来做客。”
她仍如月色般地美丽着,只是大白天不如那晚的惊艳:或者,我已经出来了,便不再迷失了吧。
“修罗!”柱子大吼一声,语调转柔,“你怎么这样?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从来没有……”
其实十岁那年有过的,不是吗?如果再见时依然能看到在圣都那一群预备骑士中回眸的你,再有那种义无反顾的相逢,我们才会明白,不是吗?我还是没有说出口,似乎任何一句都会成为他的负担影响他的心境,“柱子哥,我还要去看看依芙曼和菲恩怎么样了,还有狗剩哥在帝国的情况,还有爷爷……如果你愿意,就好好配合星儿疗伤,快快好起来行吗?”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大帝还是慈祥地望我,雪君仍瞟着窗外。
一切太快不是?我紧紧地抱了抱那个心爱的男人,坐上了马车,那逐渐远去的青翠高大的身影,只静静伫立成生命中的伤口:我们都太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什么时候,一个最美最美的圆却撕了一个角,长大是不是真的美好?
行出城门,嗒嗒的马蹄中多出了一个急促的声音,帘下突见一骑飞弛而过,竟在马车间直直立住。
白衣如雪。
雪君淡淡地笑,“修罗,你说过我们要去大龙走走。”
宫里的事呢?
“父皇支持魔月国太子见见世面。魔月太子在宫里消息封闭,应该去各地看看。”他的脸上荡漾着明媚的阳光,“听到吉汗将军的描绘,很羡慕你们这一生多姿多彩,行吗?”
我点头。
会骑马吗?我带了一匹,很乖很乖。
直到晚上才能在那小红马身上享受,不过大腿两侧已经红肿不堪。在客栈休息了晚,兄妹两人精神抖擞地上路。
生命有伤口吗?三个月后再打开好吗?我对自己说。
北国冰封,万里雪意。两人这一路好一顿闹,终知道什么是亲情无价:哥哥,哥哥,有哥哥真好。
雪君象换了一个人,黑亮亮的眼睛满是光芒,虽然知识广博,可实物却常常是第一次见,比起大龙帝国的皇子皇女,魔月太子的童年也太单调了吧?几天后快近边界,我们弃马,便施了魔法花。
几个回合回了弟安山,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瞬移比我还厉害,只是听说不能带人。魔月的太子,功夫不是盖的。
安顿了雪君,爷爷便听着相思一五一十地传递魔月国的消息了,他半天没说话,只是抱着我。
“爷爷,下一步是去西龙,也许要到古兰国,看一看轩辕哥也好。”
“你带来的那个,哥哥,哦,哥哥,也会去吗?”他实在经不起这么大变故的震动,虽然这些年的震动已足够大。
“或者要等六颗石头都全了,才能知道当年的秘密,”我轻轻抚着他的满脸皱纹,“不过,秘密是什么都不重要,我们活着,努力做想做的事情,不是很好吗爷爷?”
“修罗长大了,连爷爷都没有你这么广大的胸襟,雅丽素……娜蓝……不管怎么说,你就是爷爷的亲孙女!”
“这个世界有许多要我珍惜的东西,爷爷,记得那个选择的故事吗?在魔月国,我差点忘了,我们俩本可以平平静静快快乐乐过下去的,但仍选择了帮助更多的人,那么,就让这梦想继续!”
“谁?”爷爷警觉。
“雪君。”他施施然进来,仍是白衣如雪。“失礼了,麦肯爷爷,我刚想进来,听到修罗最后几句。”
爷爷仍是戒备地望着他:“如果连翼人都无法察觉,你的功力也太高深莫测了。”
“修罗是我的表妹,唯一的妹妹。”雪君就那么立着,不是柱子的沉静,却说不出的飘逸,“爷爷,我已受了魔月大帝的功力。”
“你很骄傲,所以,我信任你。”爷爷沉默一会,突然发笑,拉住了他的手,“雪君,我们的梦想第一个条件就是没有自己。”
他慢慢地蹲下身,也许白衣是第一次沾尘,“我想试试,想知道魔月的太子除了在宫中看雪,还能做点什么。”
爷爷慈爱地搂住了他:“修罗,谢谢你带回这个俊孙儿。”
明白爷爷接纳了他,雪君笑起来,依然淡,但更亲切,静静地拉过一条厚毯子,盖在爷爷膝上。
大帝身体如何?
“不如爷爷,坐在轮椅上。”
“看来是你一直照顾他,可比那个只会耍赖的小子好。”爷爷又想起柱子了吗?他惊觉失言,雪君已接口,“爷爷现下有什么打算?”我们三人立刻讨论起来。《吟游》还在出刊,虽是地下,销量比从前更甚,依芙曼公主还在西龙,澄清未死事实后,大龙的民心又有了变化,现在亚艾和亚龙两派人马仍旧对峙,而战线上已经有了不少难民。
上次由于紧迫未能见到的和洛斯哥哥一家现在已入大龙,与大头等人利用钱庄的势力专管《吟游》秘密发行,民众对和平的意愿越来越强,东部三个洲省宣布对中毒的皇帝和亲王效忠,已经独立。
“现在要救小公主。”雪君突然发话,“她的作用已经没有,也许会受到伤害。”
我惊了一下,“哥哥比我的脑子还转得快?”
“或者局外人吧,看得更清,”雪君沉思,“听起来西尔塔将军有可能与古兰结盟,所以并不需要大龙皇帝的存在。”
“过段日子,也许亚龙也不重要了吧?”我突然明白:古兰国。“黑塔用不了那么多粮食,既然本季未销往大龙,那么古兰国很可能得到了这批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