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看到了海上的异样,虽然很暗,仍然可以看到有几个黑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漾着。凭自己的眼力,能判定并非鱼类,不是鱼类,那么……很有可能是人!
沙狼心神一动,静静地站了起来,不露声色往回走。如果是岛方的人,自己大可不必多心,还是少一事的好;如果是另一方,根据修罗的意思,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既然这群人如此隐秘,必定有他们的企图。如果企图和月亮族方向一致呢?
飓风军团这一批三百多人最后不也成了月亮族人?而那些死去的兄弟走得也实在冤枉,沙狼相信修罗的话:能谈的就不要打,只要找到共同的利益点,战争也是一种商业。
他回到房内,刚好窗口对着那片海域,不过相距太远看不清楚海面的动静。想与蒙塞打个招呼,轻轻敲墙,却没人应答。
他不是比自己更早回来吗?
天生的军人警觉和与修罗相处所受的影响让沙狼多了个心眼:蒙塞叫他出来走走,蒙塞发出长啸然后回房,自己看到海上疑点,回房不见蒙塞……
他沉下心,又敲了墙。
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某人并不在房!沙狼熄了灯,静静望着那一片海,依然正常,而岛上的巡逻队已经齐齐整整开过来了,每到这个时候,休息铃就会响了吧?
沙狼退回床边,直到铃声响过,再到窗口,巡逻队依然在那一片海域附近的岸边,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前行。
有些什么发生过,是吗?他再观察很久,除了远远的涛声以外仍然一无所获:如果修罗在,肯定有自己的看法。做为男人要靠女人想问题真够失败啊……或者,这也是奥雷放弃她,蓝阳选择温丽莎的原因?他似明白了许多,而对那腻得不能舍弃的女子,更多了一份理解与眷恋:自己在飓风军团不也如此?当做团长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有了自己,只有全团人的命运!
有人敲墙,道的是晚安二字。
沙狼走到墙边回应,静静躺了下来:该回来的人已经回来,明天会太平吗?
第二日。
对军队极其熟悉的他立刻感到了一种不为人所知的紧张气氛,不过看着伙伴宏里和独精灵一如往常的举动,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这份敏锐的洞察力。军队就是军队,从走路的姿势紧张度,日常所处的位置偏差,军人说话的速度波动都能看出端倪:他敢肯定那片异常惊动了巡逻队,他们当时在那岸边停留的时间比往日多了一番功夫,对有心人来说,这种短时间的停留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蒙塞比正常还要正常,这让沙狼感觉更加不正常:他比自己对军队的感应绝对不会差,不可能没有察觉;这份正常的解释只有一个可能:他并不正常。
沙狼思路一向偏简单,这种逻辑弄得自己有些头大。不过对蒙塞一早有了份惺惺相惜,他不愿意多想:终有一天会清楚的,也许和自己一样,负有某一派势力的使命吧?
那位叫和达的老者(沙狼现在明白他的职务是管事)一直以来负责他们的行政,午餐时间宣布了放假半天,半个月了,各位可以自行处理私务,或上岛内小森林探险,而主人会派人与各位谈心,了解大家对复审与培训的感觉,经过随意抽签选出二十名,请念到号码的人于五时前回宿舍。
半个月了!时间过得竟这么快?沙狼惊了一惊,号码念过,自己是其中一个。由于这些号码都是对个人编的,因此谁有不知道哪些人中了,哪些人没有。沙狼叹气: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吧?
他闲了下来,决定写一封信。爷爷准备的履历不是说自己有个哥哥在西龙与黑塔交界的西明镇吗,而且点明是独臂达里木接应,就给他写吧,寄点钱,托他找找自己的女人总可以吧?
沙狼一写便是一个下午,却没有多少字:一直在又笑又怅又沉思又扮酷地思念啊,如何能做到下笔如神?不过这些消息应该足够,接下来的是面对谈心一事了。
门轻敲,“请进。”沙狼看了看太阳,还真准时。
竟然是领衣服时那位说过英雄自古皆多情的老者,那位大家都称为管事梵里的人,正慈祥地微笑着望向桌上的信纸,“双鹰,写信呢?”
沙狼点了点头。
岛上怪闷的,还习惯吗?
他又点了点头,直视梵里,“管事您先请坐,这趟来是不是想了解昨夜的异常?”
梵里眼中精光一闪,仍然从容,“双鹰,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情况?”
“昨夜我和蒙塞在海边走走,我回房时看到海面上似乎有些黑点,后来觉得巡逻队好象在那片海域停留时间长了一点,”沙狼沉静地说,“不能确定。可能我做猎人比较久,过于敏感吧。”
“这是个好习惯啊。”他并未直接回答,自然坐下,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整间屋子,“年轻人,你又如何肯定我想了解昨晚的事呢?”
沙狼心下暗叹:这是另一个令人亲近的爷爷啊。“梵里管事,我本来没往这方面多想,不过今天突然放假,就觉得也许与此事有关。”真查起来,一定可以查到他与蒙塞在那片区域呆过,根据麦肯爷爷的教诲,对一些进退两难的局面,最好的办法是说清事实但不阐明来龙去脉,这样容易让人信任,也很难再起深究的念头。
他突然想,蒙塞一定也是这样回答的吧?他们查不到自己与蒙塞之间曾经有过任何联系,自然会同时信任两人的话了。蒙塞不一定和那些黑点有联系,但昨晚他一定做过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打的就是聪明的时间差。而前几日一直邀自己出门,也是为了昨夜做准备吧?沙狼轻叹,立刻被梵里捕捉到:“蒙塞和你很合得来啊,年轻人都谈些什么,也让我老头子听听……”
沙狼摸了摸后脑,我们说起各自的女人,都挺想念的。
双鹰,你家女子叫什么名字,我老头子常在大龙走动,也许可以帮忙找找。梵里温和如父,一度让他忆起挚爱的爷爷,也差点令他放弃了警惕。
他沉思了一会,终于摇了摇头。两人又无边无际地聊了一会,梵里突然开口:“西龙有位出名的赏金猎人,外号是闷棍,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我当年受西尔塔委派打入赏金猎人这一行时还与他合作过呢……双鹰在心底里笑,嘴上回答当然不一样,“闷棍五年前在一次行动中死了,挺可惜。后来他的搭档白夜继承了他的游龙剑,那把剑,听说附了极强的魔法,曾杀过龙……”
“可是我们找遍了赏金猎人的材料,你自蛇魔行动后,过去七年一直没有出现。”
七年二字让沙狼满心佩服爷爷的手段:七年前的确有一位叫双鹰的赏金猎人,于一次斩蛇魔行动中掉下山崖,从此没有任何音讯。爷爷派人到山崖下真正找到了他的骸骨,并做了实验确认了他的身份,才决定让沙狼用此一角。而雪君把脸上的标记改成双鹰,只怕也是早早安排的一部分吧?
“我遇到了她,为她放弃了一切……”他想起了修罗,“不过,结局永远不象传说那么美丽。”
你有灵敏的感觉,对这次复审有什么看法吗?候选人中间有没有合不来的?
“梵里管事,从训练看起来主人要的不是护院,而是一支精装部队。既然是军队,命令高于一切。”
“我们有一个强大而仁慈的主人,”梵里依然没有做正面确认,“一直尽力朝着集体意愿与个人意愿相符的方向前进,每一个人都有自由提出自己的需要,但有一个前提:绝对忠诚。”
“赏金猎人的职业道德是最好的保障。七年前我已经拿到了四级赏金猎人证,现在时局乱,出来看看有没有可能干点大事。”他沉声。这样的理由对大多数男人来说都很正常,年纪并不大,总会多一些野心。
“想干什么大事呢?”梵里的脸上出现了兴致勃勃的神情,如一位亲密无间的老友,“我年轻时啊……”
“我也不知道。”沙狼又摸了摸后脑,露齿一笑。象所有的年轻人,他那天也问过修罗自己与奥雷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是皱了皱眉,“柱子哥不摸后脑啦”,那种淡然令他无限感激。秋香楼那几日听到太多的故事,在感情上他是一个简单的人,她也是,这样真好,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与蓝阳有些相象。
梵里的确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双鹰:竟然主动提出昨夜之事,典型的军队伤风。双鹰参加军队时间并不长,身手不凡,不过那段时间没有大事因此也没有太大建树,这七年的动向不明是唯一的弱点:一切根源在一个女人,又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他并不想逼问实情,但阅人无数,有一点可以肯定:昨晚的事情与他无关。若真有关又能主动提出以释疑,这个双鹰的心计就太深了;而如此深的心计,又怎么会不注意发出长啸引人注目?
梵里的确想多了解他,这些日子的训练报告,沙狼他们一组八人实力相当大,如果一切顺利,陛下又会多几名有龙骑士潜力的高手。虽然早有妨备神殿,蒙巴将军的兵变还是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料到这些表面上的敌对方竟暗中勾结良久,二皇子亚艾竟会是其中的头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