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的狂热拥护者没能实现自己的美好愿望,在先进的电子侦查与信息网络面前,他们的幻想就像肥皂
泡般悄然破裂。最后通牒的期限一过,这些早已暴露在战场扫描仪上的保卫军顿时陷入灭顶之灾。
低矮的猎豹坦克缓缓转过炮塔,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藏有护卫军的建筑物。躲在窗后的士兵并没有意识到
自己已经被坦克的火控系统锁定,他正小心翼翼地掀着窗帘的一角,悄悄观察着玻璃窗外的街道。士兵
的右手紧紧抓着一把自动步枪,那是用来招待国防军的绝好武器。
毫无征兆地,士兵的眼前突然变成漆黑一片,未等弄明白原因,他的思维就停止了活动,再也没有机会
去分辨是非黑白。大概,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一心想要守株待兔,结果却等来了一发72mm炮弹。也算是
他会挑地点,他藏身的建筑内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误伤平民的顾虑,猎豹坦克的炮长放心大胆地将他轰
成了残渣。
类似的建筑物破坏活动并没有在这座小城内频繁上演,誓死为郑军陪葬的执迷不悟者毕竟只是少数,参
与巷战的国防军没费多大力气就完全消灭掉了市区的有威胁目标。至此,郑军费尽心思所搞出的保卫军
,彻底宣告覆灭,而进攻方的伤亡数字从头至尾都没有跳动过,始终是零。
全面占领城市之后,国防军的战斗任务仍未结束,他们还得将恐怖组织的大小领导逮捕归案。在国防军
突入城区时,这个在战前叫嚣着“全歼侵略者”的“伟大领袖”见势不妙,抛下他那群擅长歌功颂德的
部下溜之大吉。而那些曾经信誓旦旦地要“以生命保卫领袖”的高官,也跟着树倒猢狲散,各奔东西去
了。
首席通缉犯郑军逃跑的功夫足以与祸害一方的本领相媲美,步兵们很快就逮到了为数不少的恐怖组织成
员,却一时没能抓住他。好在出入瑞城的道路已经被国防军严密封锁,只要一一排查,总能找出漏网的
恐怖分子。
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的步兵已经将瑞城牢牢控制,凌云得以暂时从计算机前脱身,他低头钻出装甲指挥车
,在遍布履带痕迹的土地上站直身体。在他的左侧,太阳正徐徐照向地球的另一面,它的体积看起来膨
胀了不少,颜色也从无法直视的亮白变成了温和的橘红。
凌云突然想到这六次任务的强度实在不小,也许,上司会看在他连续完成高强度任务的份上,给自己几
天休假?想到这里,凌云忽然对这种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任务产生了一股厌倦。从三月六日到六月六
日,不足一百天的短暂时光,他已经接触过太多的阴暗与罪恶。如果不是黑暗的世界中还有许多人在顽
强地充当光源,以燃烧自身生命的悲壮方式驱散无处不在的阴霾,照亮周边的夜路,恐怕他早就对这个
充斥着邪恶的外部世界丧失了信心。
孙向武的报告将凌云的思绪拉回现实,得知郑军已经被捕,凌云的嘴角不为人知地向上咧了一下,他转
过身,大步向关押俘虏的帐篷走去。
十几个恐怖分子在军用帐篷内跪了一地,问清楚郑军的位置,凌云指示负责看押俘虏的士兵将这个恐怖
组织首领提到前面。注视着眼前这个制造出严重饥荒的恐怖主义者,凌云尽力用平静的语气问:“你就
是郑军?前瑞城政权的领袖?”
郑军的脸色显得有些灰败,不像之前那样精神勃勃,他抬起半秃的脑袋,微微驼着背,强自镇定道:“
我是郑军。”
“你为什么要抢走居民的粮食?”
“为了购买军火。”
不由自主地用力捏捏手指,凌云略显激动地问:“为了军火,你就可以不顾人命?你难道没有想过,会
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妄想而送命?”
凌云的居高临下让郑军很是不快,多年执掌大权养成的坏习惯使他不假思索地予以回击:“优胜劣汰,
物竞天择,此乃天理。那些人不够强,他们就得为我们这些足够强的人让出资源,这没什么好说的。再
者说,饥荒也不可能把人全饿死,它只会淘汰掉年老体弱的废物,留下最能适应环境的青壮年,我这也
是为了人种进步,何错之有?”
“呵呵,呵呵”凌云突然笑了起来,他取过一根橡胶警棍,在手中敲打着,慢慢走到郑军的身前。郑军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忐忑不安地看向凌云,手心上沾满了黏黏的汗液。
凌云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无尽怒火,他轻轻点着头,似笑非笑地对郑军道:“优胜劣汰是吧?物竞天择
是吧?天理是吧?”暗叫不妙,郑军唯唯诺诺地想要辩解,却一时想不出可用的解释。
“我让你物竞天择!”伴着怒喝,凌云提腿将郑军踹得倒地不起,他抖抖手腕,一脚踩在郑军的身上,
“这就叫物竞天择!”收回右脚,凌云又一腿踢到郑军的肋部,“这就叫优胜劣汰!”坚硬的鞋底狠狠
踏向郑军的小臂,“这就叫天理!”
挨了痛入骨髓的三脚,郑军大口喘着气,就像菜市场上待杀的活鱼。气愤地瞪着在地上蠕动的郑军,凌
云抬起橡胶警棍,一下抡到郑军的肩部,“去他的优胜劣汰!”又一棍砸到郑军的,“去他的物竞天择
!”再一棒抽到郑军的胳膊,“去他的天理!”
密集落下的橡胶警棍打得郑军哀号不已,但凌云根本不去理会他的求饶,仍然一棍一棍地抽向郑军。直
至高昂的嗥叫变成低沉的哼哼,凌云才停止手上的动作。此时的郑军已是浑身淤青,他就像被踩人了一
脚的菜青虫,兀自躺在地上蠕动不已。偶尔,郑军会滚向离他最近的昔日手下,但失去权势的领袖在俘
虏的眼中不啻于一颗不定时炸弹,他们躲瘟疫般拼命挪动着双膝,唯恐避之不及。
挂回手中的警棍,凌云冰冷的眼神扫过挤成一团的俘虏。被那两道形如实质的目光一照,早就心惊胆战
的恐怖分子忙不迭地表示自己坚决要与死不悔改的郑军划清界限,并厉声谴责郑军对瑞城人民犯下的滔
天血案,变脸的速度之快,堪称一绝。
拉过一把折叠椅坐下,凌云示意乱哄哄的俘虏们安静,他低声问:“郑军之下由谁负责?谁是郑军的副
手?”
此言一出,刚刚归于寂静的俘虏们顿时又七嘴八舌地互相揭发起来,一个看起来很有风度的中年人即刻
被他的同伙出卖,推向前方充做挡箭牌。
凌云没有马上问话,他不紧不慢地从枪套中抽出手枪,细细把玩起来。直到中年人脸上的汗珠由米粒大
变成黄豆大,凌云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到:“说吧,你们都干了哪些害人的勾当?”
“瑞城政权喜欢频繁地发动群体斗争,根据几句模棱两可的“最高指示”,居民们互相揭发,互相攻击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打成敌对分子。这种没有法律原则、充满随机性的迫害可以让人无法抓住其中
的规律,进而产生极强的恐惧感和无力感,最终使治下的居民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乖乖臣服于郑军集
团的脚下。充斥着告密与自我告密,批斗与自我批斗的环境,还会使居民之间无法形成足够的信任感与
凝聚力,更不能组织起针对郑军的大型团体。
除了对平民的压迫,集团内部也存在有残酷的倾轧。一旦哪个人威胁到郑军的领袖地位,郑军就会发起
对这个人的批判攻击,强迫他在众人面前检讨自己的过失,这种强制性的自我批评花样百出,足以摧毁
人的威望与自尊,还可以起到杀鸡骇猴的作用,稳固郑军的宝座。
如果统治集团的内部有某一派联合起来,试图拉郑军下马。郑军会马上祭起群体斗争的恐怖法宝,挑唆
集团内斗,经过一番批评与自我批评,斗争与自我斗争的把戏,反对派们注定会以失败告终,根本无法
撼动郑军的地位……”
从关押俘虏的帐篷中走出,凌云一边散着步,一边回想二号人物的供述。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
线以下,分布在各处的大功率照明灯向外散射出强烈的光线,将营地内的每一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
“郑军对他人的弱点把握得很成功,斗争手法也是炉火纯青。人人都只顾自保,罔顾正义,到头来却被
郑军个个击破,纵使自保,也做不到。其实,未必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只是,相对于大多数浑浑噩噩的
众人,这少量的清醒者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念及此处,凌云抬头看向天空,那个清朗的月亮比起昨夜又了一圈,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变回圆形。皎洁
的月光内,依稀可以看见几颗闪烁的恒星,那几个光点的身影不怎么清晰,但只要努力去看,总能从冷
色的背景中将它们一一找出。
“政治,以正为本,治理一方。郑军这种人,只会使些阴谋诡计,专长勾心斗角,政治能力极其低下,
该有多少人,因为这个野心家的狂妄无知而吃尽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