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凌云是以完成委托任务为生的雇佣兵,夏中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作为一个主要靠打猎维生的雇佣兵,见到这种靠从事危险工作赚钱的正牌雇佣兵,特别是对方还救过自己,他不由分说地要拉着这八名刚认识的朋友到家中做客。从仪器和面部表情看这个夏中并没有作伪,凌云也需要多搜集情报,他欣然地答应了这一邀请。
一路上,夏中对正牌雇佣兵从事的危险任务深感好奇,凌云只得将自己的任务改编几个搪塞过去。听完这些精彩的故事,夏中一时唏嘘不已,直说如果不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早就不当猎人而转去从事这种真正的工作了。
谈笑中,九人慢步走到古城的城门附近,记起武器不能外露的规定,他们取下枪支放入包中,做好入城的准备工作。在这一过程中,凌云注意到道路旁有几个棚子,上面写着“斧头帮周记粥铺”,篷布下的几口大锅里,稀粥正在微微冒着热气。每口大锅前都排起了一条长队,粥铺的工作人员正拿着一个勺子往他们手中的碗里放粥。
“这儿的生意这么火爆?”凌云悄声嘀咕道,他又注意到这些买粥的人并没有付什么交换物,领了粥后直接喝掉后走人,也没见有人阻拦。感觉到有些奇怪,凌云问夏中:“老夏,这个粥铺是怎么回事?”转头看看那几条长龙,夏中带着复杂的表情回答道:“这算是这里的一桩奇事,这个粥铺是周先生开的,没几个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这里的人一般都叫他周先生或周大善人,也有人叫他伪君子。这个人是斧头帮的左长老,地位只在斧头帮帮主之下。他经常搞一些慈善活动,像这个粥铺,就是他开的,免费向城里的居民派发热粥。不过也不是谁都能来领,如果没有斧头城的正式城民身份,是没有份的。”
“这个周先生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凌云暗忖道,“这倒是很讽刺,黑帮拿从平民手中抢来的东西反过来救济平民,看来还有不少平民对此感激涕零,这个得好好弄清楚。”想到这里,他继续向夏中询问关于斧头城和斧头帮的一些事情,而夏中也尽量解答凌云的疑问。虽然他对斧头帮的内幕并不怎么知情,也算证实了俘虏的一些供词。
斧头城有专门的交易市场,夏中的山羊因为没有发生畸变,残留核污染也处于安全水平,所以卖出了高价。但他仍然遗憾地抱怨,这个价格已经比以前下降了许多。随便拿兑换物资换了一点斧头城的通用兑换物——铜质小斧头,凌云跟着夏中向回走去。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小斧头,凌云发现这种金属物品居然还有防伪,小小的铜铸斧面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头像,估计是冲压而成。在这个工业体系崩溃的时代,倒是不太容易仿造。大概是有夏中这个专门打猎的老牌雇佣兵在前领路,分队并没有受到斧头帮帮众的盘查就进入了他的家里,倒是免去了向夏中解释佣兵证件的麻烦。
夏中的家是一个传统的小院,一进门,他就扯着嗓子喊道:“老婆,我回来了,来把这两条羊腿收拾下,今天有贵客,弄桌好菜出来。这是今天的收成。”随着他的叫嚷,一个穿着普通的女子走出房门,友好地向众人打成招呼后,顺从地接过夏中特意留下的山羊后腿和一包小斧头,碎步走进一间应该是厨房的屋子里。
看见女子那不施粉黛却依然美丽的面容后,凌云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这老夏还真是个好猎手,不光猎兽,猎人也有一套。”夏中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联想:“凌兄弟,看我这院子还不错吧。当年我捡了一头死老虎,斧头帮的人看那头老虎的虎皮上没有一点伤痕,就拿这个院子跟我换了老虎,说起来老天爷对我还真不错。”
正在感叹命运对自己的垂怜,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欢笑着扑进夏中怀里,其中一个看起来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满怀期待道:“爹爹,你带糖回来了吗?”看到夏中脸上突然露出尴尬的神色,凌云笑了笑,上前给夏中解围道:“小朋友,你们的糖在我这里。”随后从包中取出两大板牛奶巧克力递给小男孩和另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看到两个孩子不知如何下手的样子,凌云蹲下帮他们将包装打开,尝到优质巧克力那特有的甜味后,两个孩子满脸惊喜的表情,他们伸手将巧克力递向夏中,想让自己的父亲也来分享这份从未有过的甜美。看到自己儿女的举动,夏中满足地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吩咐他们去和妈妈一起品尝巧克力。
“凌兄弟,这次又麻烦你了。巧克力实在是太贵重了,两个孩子从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想当年,这东西到处都是,可是现在,还能吃的巧克力实在是太少了。”夏中的话有些伤感。听到他心中的遗憾,凌云掏出一整包糖果塞给这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父亲:“老夏,过期的糖别乱买,这包糖和巧克力是在保质期内的,送给孩子们了。”推辞不过,夏中只得接受了这一大包奢侈品。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怎么还会有没过保质期的成品糖果?而凌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在一二五基地,有一个热带作物种植区,通过模拟热带的气候条件,里面的橡胶树、可可树之类的热带植物一直处于良好的生长状态。
避免了让孩子们失望,又收到一份罕见的礼物,夏中热情地招呼凌云参观他的不动产:这组古朴的建筑铺着青灰色的瓦片,圆筒状屋脊的末端有着弧状的飞檐,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中显得格外庄重。由圆弧相连而成的屋檐下仍然是充满自然气息的木制门窗,栅格间弥漫着植物的温和与手工匠人的精巧,没有一丝现代工业的冰冷感。
造型平和的窗户上,原本的白纸糊窗被清澈的玻璃取代,使更多的阳光得以穿过木条间的透明,驱走屋内的黑暗和潮气,将温暖和明亮铺洒在圆滑的座椅上。仰在坚韧的躺椅上,凌云轻轻摇晃身体的重心,在舒适的晃动中将屋内收敛而又巧妙的陈设尽收眼底。处于内敛与恬静的包围中,他的内心也被这四处可见的平静所感染,忘却了外界的重重危机和种种惨剧,逐渐沉浸于心中的宁静。
从沉静中缓过神来,凌云对这个充斥着和平的环境大加赞赏,对于这种毫不掩饰的美誉,夏中很是受用,连说这里的布局全是前主人的功劳,双方的关系也在欣赏中更加深了一层。
时间在赞叹声中快速飞过,夏夫人准备的酒菜端上了平滑的桌面,分队也取出一批食品,组成一桌末世中的美食。触摸着浑似天成的石桌,感知着四周的淡泊,在这一刻,凌云体会到了一种怡然自得的宁馨,他似乎成为了采菊东篱的陶公渊明,周身都融入到柔丝般的自然之中,直到男主人提醒他动筷……
饭桌上,听到凌云无意中谈起的核弹任务,夏中很详细地介绍了这个任务的由来以及斧头城的历史。那个寻找核弹的任务是在任务发布处发布的,属于一个公共任务,任何雇佣兵都可以接下,只要最终能完成任务取得核弹,就可以领到奖励。这个任务的奖励多得吓人,而且按照规定,所有的奖励在这项任务发布前就运进任务发布处的仓库里,不用担心雇主会赖账。
而斧头城的历史也有将近五年,2012年的核打击过后,一个新成立的帮会迅速控制了这个小城,并将原本的名字改为斧头城。后来陆续有新的小势力出现,经过谈判,斧头帮的统治地位正式确定,那些小势力也不再使用帮派做名字,以雇佣兵公司代之,在斧头城享有特别权利。
夏中的介绍与俘虏的供认基本吻合,但任务发布者和核武基地方位的来源仍没有确定,凌云只能到任务发布处寻找线索。婉言谢绝了夏中的挽留,他带队离开了这座充满温馨的小院。
走过一段距离,凌云突然低声吩咐:“看好夏中的一举一动,他要是想去举报就赶快通知我。”自知在夏家失言不少,临行前,他临时安排了一项补救措施。几个监视装置在不经意间放置到小院的各处,分队可以通过这些小装置掌握夏中的一举一动。只是,万一夏中真的前去告密,凌云又该怎么办?他并不想破坏这个美好的家庭,也许,到时候只能逃离这个目标区域了。
安排好监视计划后,凌云开始对自己今天的失言感到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么明显的漏洞都没发觉,难道是看到纯真的孩子后就丧失了警觉性?
夏家小院内,夏中同样满腹心事。这个凌兄弟和他的手下不简单啊,他们用的东西很多是军队才会用到的东西。特别是那包糖果,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巧克力的包装上,印着“陆军第一山地师2017年2月6日”这一字样。盯着巧克力想了很久,夏中突然哑然失笑,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管怎样,凌兄弟是好人,还救过自己一命,这就足够了。
凌云并不知道他的补救措施已经没有必要,此刻,他派四名队员去斧头城内那唯一的一个旅馆入住,自己则和谢轩带着另外两名队员前往雇佣兵任务发布处。
拐过几条小巷,任务发布处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座古香古色二层建筑,很难将它与充满腥风血雨的雇佣兵联系在一起。看过小楼上那几道优美的线条,凌云缓步走进这个外表充满了宁静与祥和的古朴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