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中的车队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停在路边,放下头盔面罩,凌云抓着自动步枪跳下山猫越野车,带着A小队匀速向远处的那间破烂房屋奔去。跑过一段干硬的土地,凌云悄悄倚在木板门旁边,他看一眼屏幕上的指示,向朱士实略一点头。得到命令后的朱士实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前,确定好距离,他突然抬起右脚向门板踹去,支撑身体的左腿则习惯性地向下猛踩地面。
破旧不堪的木门在一声脆响中摔进屋内,三名队员踏着跌落的门板冲入建筑,用平举的枪口牢牢控制住那两个面色大变的男人。得知小队已经完全控制住局面,屋外的凌云深吸口气,一步步地踩进屋内。
地上有一具死灰色的人类尸体,它僵硬地躺在一块塑料布上,皮包骨头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斑,毛发上有些潮湿,明显经过冲洗。一口大铁锅支在一个简易灶台上,里面的清水已经沸腾,正在将水蒸气和热量送入空中。两个企图吃人肉的活人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原本蜡黄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色。他们的脚下,一副纸牌杂乱地洒在地上。
带着怒气,凌云冷冷问:“你们为什么吃人。”两个吃人嫌犯听到这个问题后捂着腹部蹲在地上,其中一个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吃土吃得肚子太难受,拉不出大便,想吃点油润润肠子,再拉不出来我们就要胀死了。”
被嫌犯这凄惨的回答搞得一愣,高涨的怒火也像被泼了一盆开水般彻底熄灭,凌云示意张柱国为这两个嫌犯检查身体,他又问:“地上这个人是怎么死的?”像是听到了一个侮辱性的问题,蹲在地上的嫌犯没好气地回答道:“怎么死的?饿死的,长时间没饭吃,一点风吹草动就倒下了。看你们也不像榔头城的人,你们到底是谁?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们是国防军,你们涉嫌破坏他人尸体,我们当然要管。”凌云平静道。听到“国防军”这三个字,正平躺着接受检查的嫌犯突然激动地坐起,颤声道:“你们真是国防军?村子有救了,这一带都……”话未说完,他就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张柱国做过紧急处理后向凌云报告,这个人由于体质虚弱加上激动过度,所以发生暂时性休克,并没有生命危险。
得知嫌犯并没有濒死,凌云放下心来,他继续向那个仍然着不倒下的嫌犯问:“那副纸牌怎么回事?”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双眼含泪的嫌犯哽咽道:“长官,我们又不是疯子,吃同类的心理压力太大,谁也不想下第一刀。所以就带了副纸牌,五局三胜,谁输了谁就去割第一刀。长官,你枪毙我不要紧,但我们村子里其余的几十人都不肯吃同类,现在他们正躺着等死,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们啊。只要一点粮食,就能救活他们……”
眼看着这个还能说话的嫌犯也在摇摇欲坠,凌云制止了他的哀求,将他交给刚进来的夏国良接受医疗救治。等到嫌犯的情绪趋于稳定,凌云继续问:“总共有多少人挨饿?”吃人未遂的嫌犯想了想,叹气道:“总共有三个村子被抢了存粮,这些日子已经饿死不少,现在大概还有200个活人。”
得知需要救治的人数,凌云暂时中止了嫌犯的供述,让他保存体力好好休息,以免他因为激动过度而发生生命危险。与基地联络要来一批粮食,凌云回到屋内询问两名嫌犯的体检结果。深深地叹口气,张柱国摇头道:“中校,这两个人的腹部涨硬,确实是吃了太多土和其他杂物。我和国良以前根本没碰到过这种病例,能不能治好很难说。我们准备先给他们灌肠,然后催吐,希望这两个人命大,能挺过来。我们需要提前熬制两碗稀粥,治疗后给他们补充食物。粥不能太稠,一定要稀,太稠了我怕他们的肠胃受不了。”听完诊断结果,凌云也跟着叹口气,他吩咐道:“柱国,去做吧,尽力而为。唐正,准备两碗稀粥,朱士实、肖宪,你们找个地方把这具尸体埋了。”
救治工作很快取得效果,两名嫌犯上吐下泻了几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腹部的涨硬缓解许多。随着滴注的葡萄糖开始提供能量,两人的气色也有所好转。等到两碗凉好的白米粥端到嫌犯面前,他们就像看到了山珍海味般,挣扎着就要将一碗稀粥全倒进胃里,凌云不得不派人用力按住他们,然后将稀粥慢慢送入嫌犯的口中。
喝着喝着,一名嫌犯突然放声大哭,他啕号道:“要是早有这么一碗饭,小秋也不会饿死了,天杀的榔头帮,老天爷迟早要收拾你们。”怕嫌犯把异物呛进气管,凌云只得好言相劝,一再保证国防军不会放过榔头帮,才让他的情绪有所缓解。
五架运载着粮食和工作人员的运输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土地上,三架攻击直升机仍然盘旋在空中护航。凌云将一名嫌犯送上直升机,嘱咐了带队的班长几句,他带着另一名嫌犯进入军用越野车。根据他的安排,两架直升机先行在嫌犯的指引下飞往一个村落,剩余的直升机则跟随车队进入另外两个村落。
开往村落的过程中,凌云弄明白了事情的起因。榔头帮的帮主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病,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洗劫了三个防卫力量薄弱的村落,抢走了村落中的大部分存粮,那些味道不好的豆饼之类则被付之一炬。他们还派帮众封锁了村落的出入口,禁止村民外出求生,直到村里人吃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饿得没了力气,躺在炕上等死,榔头帮才放松封锁。他们两个人也得以拖着尸体偷跑出村落,来到以前曾经使用过的房屋里。
本来,这三个村子的收成还算过得去,虽然不能像灾难前那样花天酒地,却也能维持住温饱。但在榔头帮抢劫并封锁村庄后,村民们顿时陷入绝望的饥饿中,他们在村中四处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土里的蚯蚓,屋内的老鼠,树上的虫子,就连枕头内的谷壳,也被饿极的村民倒出来吃掉。当这些食物被吃光,在饥饿的驱使下,村民们开始啃树皮,吃树叶,甚至吞泥土。这名嫌犯明知道吃土是死路一条,但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直到腹胀难忍。
自知必死无疑的嫌犯本打算趁着自己还能走路去找封锁路口的榔头帮帮众拼命,却没想到榔头帮突然放松了封锁,在生存本能的驱动下,他与另一名嫌犯合谋弄出一具尸体,准备用尸体里的那点可怜巴巴的油分,帮助自己排出体内积结的硬块。
凌云搞清楚了一件事,嫌犯口中所说的饿死,倒不一定是单纯因为饥饿而死。长期没有正常食物供应后,人会变得非常虚弱,免疫力极差,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对人有危害的细菌病毒,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就会导致致命的威胁。但无论如何,饥饿终究是致死的主因,凌云并不打算将饿死与因饥饿而死分得太清楚。他很明白,因饥饿而死不过是饿死的另一种更好听的说法,在实质上,这两种死因并没有什么不同。
谈论中,凌云已经可以看到路口的路障和几个榔头帮帮众。从战场扫描仪的显示屏中看清楚那几个人渣谈笑风生的样子,凌云的怒火更加高涨,他随即命令跟随的攻击直升机直接用六管机枪把帮众打成碎片。接到凌云的指示,狭长的攻击直升机平稳地飞速逼近路障。到达机枪射程后,纵列座舱内前后座上的驾驶员和火力操控员分别控制一挺机枪,将一道长长的火龙引导向茫然不知所措的榔头帮帮众。挂在直升机短翼下的六管机枪伴着优美的枪管旋转声将地面上那几个铁石心肠的黑帮成员一一分解,他们身上的各种组织被透体而过的全被甲弹头风暴席卷着撞到地上。在一片炽热中,仍然保存着活性的细胞被高温彻底破坏,再也不能为机体提供动力。
运输直升机在村内放下粮食和工作人员,凌云带领A小队留守,谢轩则带着B小队和其余的直升机继续前往最后一个村落。快速煮出米粥,凌云直接将粥倒入直升机带来的大桶中,加入葡萄糖搅拌后盛在碗内,由队员和工作人员将稀粥一一分发到村民手中。
这些村民已经饿得太厉害,除了几个勉强能走出房门领取食物的,大部分村民都躺在屋内不能动弹,赶来救治的医护人员和队员们只能一勺勺地将米汤喂进奄奄一息的村民口中,待其有力气活动后再去救下一个。
尽管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救人,仍有几个太过虚弱的村民没能救活。品味了口中的甘甜,他们在这最后一丝甜味中带着对生命的渴望离开人世,及时实施的急救措施,也没能挽留住他们珍贵的生命。
一路看过这片人间地狱,凌云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榔头帮受到应有的惩罚,哪怕是动用攻击直升机和联合战斗机空袭,也要将榔头帮帮主和他的手下送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