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老爷朝四周望了一眼,只见纸钱漫天飞舞,阴风惨惨,令人心惊。府里的大小奴婢,都盯着孝布,光天白日里,却感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
他打量守在一旁的侍童一眼,只见他的脸上,挂着泪水。想必此人,平时和他的关系,一定交厚。窦老爷不好问,随着钱捕头,来到客厅。只见钱老爷,走到客厅,以官礼和窦老爷厮见毕,又朝钱捕头道:“爹,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就可以做法事了。”
钱捕头朝窦老爷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事不凑巧,让你来此看着这番景象,我的心里,多有几分过意不去。”
窦老爷淡淡的一笑,朝钱老爷道:“钱老爷,要是这里忙,改日再来拜会。”
钱老爷拉住窦老爷,微微一笑道:“老爷子在此陪着你,一应事情,都不用张罗。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酒菜都准备好了。”
钱老爷说罢,手拍三下,早有丫鬟,端着上好的酒菜,来到客厅。窦老爷奇怪为何钱府里办丧事,竟然没有人知道。要是在平时,钱府里有事,大街小巷,大小官员,都会挤得满满的。今日钱捕头死了徒弟,怎么这么冷清?
窦老爷在钱捕头的陪同下,喝了几盅,便说到自己的事。钱捕头捻须微微一笑道:“窦老爷,当日你要是不多嘴,老公公早就被查出来了。你看你一多嘴,老公公就溜出了皇城。要是这件事,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治你?”
窦老爷吃惊地望着钱捕头,朝他道:“老爷子,我正是为这事来找你,要是你能帮着转圜,日后有什么事,我窦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钱捕头捻须朝窦老爷望了一眼,指着一盘烧鸡肉道:“窦老爷,吃些东西。”
窦老爷听他转过话题,怕他不愿帮忙,慌忙道:“老爷子,这次你真的要帮我,要是你不帮我,我真的就完了。”
钱捕头听罢,夹了一块鸡肉,放到窦老爷的碗中道:“窦老爷,你就放心吧,只要以后你在朝堂之上不乱说话,我保证你一定能顺顺利利,做上高官。你只要规劝圣上,让他不要荒淫酒色,想必你的官位,当列上卿。”
窦老爷慌忙道:“老爷子,我不求什么高官显位,只求明哲保身而已。”
钱捕头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嘴里,抿了抿道:“窦老爷这话,就有些口是心非了。不过我看得出,你今日来,并非完全是为了这件事。”
窦老爷听得钱捕头道出自己的心事,慌道:“老爷子,我此次来,的确并非全为了这件事。我来,还为了飘香院里的事,不知老爷子最近听说了没有?”
钱捕头淡淡地笑道:“飘香院里的事,只要找到一个人,这件事便可迎刃而解。只是这个人,想必窦老爷应该知道,但又不敢说出他的下落。”
窦老爷一听,心想他想找的,一定是那个银枪里会用毒的人。不禁脸色大变,朝钱捕头道:“老爷子,你说来听听,或许我知道他的下落,一定告诉老爷子。”
钱捕头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到窦老爷的碗里,微微一笑道:“窦老爷,吃了这块鸡肉,你就会放心的说实话了。你要是不说实话,整个皇城的人,恐怕都会死去。你可以想象一下,整个皇城里,都是僵尸士兵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窦老爷吓得连连哆嗦,朝钱捕头低声道:“你是说,飘香院里,真的有僵尸美人?”
钱捕头冷笑一声道:“要不是僵尸美人,你说说,会是些什么东西?那么多的美人,从哪里来,就只有会使银枪暗器的人知道。我知道你见识广博,一定见过此人。江湖中,很少能打听到此人的下落。你曾靠卖江湖新闻为生,想必这些,你一定知道。江湖中,谁什么时候隐居,谁得了宝刀宝剑,谁得了利器秘籍,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窦老爷听得心惊,自己曾经风云江湖,后来退出江湖,改名易姓,投生官场,却被钱捕头知道了根底,不禁暗自佩服钱捕头。窦老爷又听钱捕头道:“窦老爷,只要你和我们合作,不久的将来,就能将所有的僵尸毁灭,到时你的功劳,恐怕就不只是做这么一个小小的官职了。我知道你退出江湖,厌倦了江湖里的生活。可你却不能,到处乱传武功,贻害后人。有些功夫,宁愿让他消失,也不能传错了人。”
窦老爷点点头,抱拳朝钱捕头道:“老爷子才是真正什么都知道的人,我这次听到老爷子的言语,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窦老爷说毕,但听钱捕头又道:“窦老爷,我给你三天思考时间,三天之后,你给我答案,合作不合作,到时只要你一句话就行。”
窦老爷望着客厅的顶棚,心里暗想我若答应他,到时和曾老爷的关系,一定会败露。但我不答应他,他想必也早知我和曾老爷的关系。当初要是不交给曾老爷使银枪的绝技,无论钱捕头想破脑子,也不会知道自己。
窦老爷暗自叹息,心想这次,又非得出江湖不可了。江湖上的朋友,要是得知他重出江湖的事,一定会痛恨不已。当年不得已退出江湖,而如今又不得已入江湖。窦老爷望着酒桌,望着一旁喝酒的钱捕头,只要他答应钱捕头,以后前途无量,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可这样,会得罪不少江湖中的朋友,在江湖上,便无法立足。
窦老爷叹息一声,朝钱捕头道:“现在我就可以回答你,不用等到三日之后。但我在回答老爷子之前,想知道一件事。”
钱捕头抿嘴微微一笑道:“窦老爷请说。”
窦老爷忖了忖,朝钱捕头道:“我想知道,老爷子为何现在不出手,将国舅爷抓住?国舅爷在曾府的地牢里,你是亲眼见到的,也和他暗中交了几次手,可为何不下手?”
钱捕头眯缝着眼,朝窦老爷道:“如果抓一伙盗贼,你是抓几个小贼出气呢,还是要去抓盗魁?”
窦老爷似乎明白了许多,原来懂得尸毒药水的炼制方法的人,并不是国舅爷,而是另有其人。钱捕头知道窦老爷早将他的行踪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他根本无法知道钱捕头下一步要干什么。钱捕头见他思忖,微微一笑道:“窦老爷,你还是想清楚,不要草率答应我。”
窦老爷端起酒,朝钱捕头道:“老爷子,权衡再三,这件事,我与你合作定了。只是我重出江湖后,不知又会得罪多少江湖中的朋友。冒着被众人追杀的危险,和你做这笔买卖。”
钱捕头捻须道:“窦老爷,做这笔生意,你一定不会亏。不过你要记住,能收手时,尽快收手。”
窦老爷将此话,铭记在心。他看过历朝历代的官吏,到最后,能明哲保身的,也不过那么几人。他等到功成之后,自然会离开宫廷,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去。哪怕就是再过被追杀的生活,也会比留在这里好。
窦老爷喝了一席酒,便见钱老爷走来道:“老爷子,是不是刚发丧了?”
钱捕头点首道:“不错,正好窦老爷在这里,你让他帮忙看看荛三通的墓址,选得是否合适?”
窦老爷一听,知道钱捕头话里的意思,朝钱老爷抱拳道:“不到墓地,我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还请钱老爷带路。”
钱老爷带着窦老爷,随着鼓吹手,洒着纸钱,抬着棺木,朝墓地走去。京城里的人,见了钱府里的差役,才知钱府里死了人。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钱府里死了什么重要的人物。等打听出来,才知道是钱捕头的徒弟死了。有人甚至道:“做钱捕头的徒弟,得到的是做儿子的待遇。只可惜这怪老头,从不乱收弟子,要是能混到他身边,当了他的弟子,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
当下有人又道:“想吃香的喝辣的,还是自己谋个好的官职,那样才能大手大脚的吃喝。你们以为荛三通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僵尸害死的,听说死的时候,连尸骨都被腐化了,什么也没找到。钱府里抬的棺材,那么轻,你们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众人听说有僵尸作怪,都吓得面色惨白。不到半日光阴,整个京城,都传出了僵尸害人的惨闻。此言传到圣上的耳边,朝执事太监问道:“朕听说近来京城里闹僵尸,你可有耳闻?”
执事太监慌忙跪下道:“启奏圣上,民间传说,恐作不得准。窦老爷曾查过此事,并无实据。”
圣上怒喝一声,指着执事太监道:“大胆奴才,刚朕还看了窦爱卿的奏折,奏折里正说此事。他说钱府里,刚死了老爷子的徒弟,还请抚恤,才能激励人心,一同对付僵尸。你却说没有实据,想欺瞒朕?来人,给我把这狗奴才拉下去斩了。”
众太监一听,吓得颤抖着身子,一齐跪下,朝圣上道:“圣上息怒,奴才等在宫中,只知道侍奉圣上,又哪里知道宫外之事?”
圣上忖了忖,朝众人道:“你们也说得在理,给朕传窦爱卿。”
执事太监听罢,颤兢兢的去了。圣上心想京城了,有了僵尸,为何钱捕头不上奏,却是窦爱卿上奏此事?
圣上忖了半晌,不得结果,只听执事太监宣道:“窦光觐见。”
圣上低喝一声道:“宣窦光。”
执事太监诺了一声,高宣窦老爷觐见。圣上见了窦老爷,朝他道:“窦爱卿,你的奏折,朕也一一浏览。你说京城里,闹了僵尸,不知哪里闹了僵尸,僵尸在何处,抓到没有?”
窦老爷忙奏道:“启禀圣上,老臣偶过钱府,见钱府里挂着白幡,甚是好奇,便到钱府里一访,才得知钱老爷子的爱徒荛三通死于追拿僵尸之事。钱老爷子痛不欲生,不愿将此事声张,是以京城内外,很少有人知道此事。”
圣上摸着龙椅的手柄,不住的点头,朝窦老爷又道:“那钱府里,可曾见过僵尸的模样?把图纸画来,朕也好为他们做主,将僵尸捉拿归案。”
窦老爷听罢,忙奏道:“圣上,僵尸杀人于无形,还能化骨,恐怕一时还不能将他们制服。”
圣上听罢,朝窦老爷喝道:“荒谬,哪有死人没了尸骨的?”
正说着,便见一人,趋身从堂下奔来,朝圣上道:“启奏圣上,老臣奉旨去查荛三通的尸体,竟然不在墓中。据钱府里的差役说,里面根本没有荛三通的尸体。钱府欺上罔下,该当死罪,打入大牢,满门问斩。”
窦老爷朝那人一望,吓了一跳,见不是别人,正是二老爷。窦老爷心里疑惑,暗想二老爷什么时候官复原职了?
圣上听罢,怒不可竭,朝窦老爷喝道:“窦爱卿,难道你也想欺瞒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