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曾府,但见夫人满脸怒气,两人瑟瑟不敢近前。夫人见两人回来,朝她们喝道:“找到那狐狸精没有?”
两婢女将梨园所遇,告诉夫人,夫人不等两人说完,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奴婢,竟敢哄我?”
小玉慌忙劝道:“夫人,想必两人所说是实,昨晚我做了同样的梦,说让公子去京都,他的病,自然就会痊愈。如今家中无事,公子到那里,能治愈他的病,也算是好事。”
曾可光在屋里听得声音,慌忙跃起,朝两婢女道:“你们遇着的,可是夜叉仙子?”
两婢女连连点头,朝曾可光望去。曾可光慌忙走下床,大声道:“我要去京都找她,我要去那里找她。”
众人一惊,他都昏迷了几天,怎么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夫人见他如此形状,摇头叹息道:“你既要去,我也不拦你。出去以后,凡事都要小心行事。你未出过远门,在路上,要多长几个心眼。”
曾可光听他娘说完,朝她道:“娘,您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舞娘被贬为凡人,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能对不住她。”
夫人朝小玉望了一眼,低声道:“小玉,你有什么话要对公子说吗?”
小玉听得此言,眼泪不住的流淌。她一直很坚强,可到此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见着公子这样,她的心里难受,却有种莫名的为他祝福的心里。阴差阳错,自己留在了曾府,可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夫人见她流泪无言,也伤心地流下眼泪。曾可光见两人流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欠娘和小玉的,实在太多,这辈子没法还清,望下辈子,能还清二位的恩情。”
曾可光说罢,朝两人连拜三拜。
夫人不忍,慌忙起身扶起他道:“孩子,我不要你报答什么恩情,只希望你过得很好。下辈子,你能和她在一起,就厮守在一起,不要想那么多。我虽是你娘,也不想你过得不快乐。”
小玉也道:“公子,你就放心的去吧,这里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的。这辈子,算是狐妖作孽,下辈子,你好好的和你娘子在一起。”
曾可光看着两人,抱头大哭。夫人见状,慌忙拍着他的肩膀道:“孩子,不哭。娘在这里,好好的,你就尽管放心去吧。”
夫人忙命婢女,到厨房准备了饭菜,为曾可光践行。曾可光不忍离去,但想着舞娘,又不得不离开,只得忍着痛,和众人吃了一餐。在府里休息了一晚,便到市集上买了骏马,带着些盘缠,朝京都而去。
小玉和夫人将曾可光送出府门,两人回来,抱着痛哭了一回。
曾可光不愿多带盘缠,更不想让夫人和小玉在家变卖楼阁亭台,只带了几两银子,便匆匆上路。一路餐风露宿,经过了万水千山,来到京都。
京都繁华地,车如流水马如龙,富贵景象,难以言诉。
他朝四周望了一眼,见京城的城门大开,比自己所见的所有地方,都豪华非常。曾可光跳下马,牵着马匹,走进都城。他身上的银两,早已用尽,只得将马匹贱卖,得了二钱银子,到不远处的店铺,买了块鸡蛋饼,便吃了起来。
但见四周,赳赳武夫,耀武扬威,守着皇城。曾可光心想,我来此地,为了寻娘子,现在不知她人在哪里,该如何是好?盘缠用完,温饱都难以解决,我该怎么办?
曾可光忖罢,朝各处望了一眼,见有两个卖艺的女子,当街卖艺。曾可光晃眼望去,见她们手里的大刀一舞,劈出几招,似花拳绣腿,却迎来了阵阵掌声。
曾可光心想,我如今在这里,无依无靠,也像她们一样卖艺,可身无长处,怎样才能赚到银子?
曾可光沉吟半晌,心想自己曾中过乡试第一名,写几首诗,想必也能挣点散碎银子。曾可光主意打定,见身上只有一钱银子,忙跑到杂货铺子,买了纸笔墨砚,当街写出大字。不多时,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曾可光心下大喜,朝众人望去,有人观看,却没人出钱买他的字。曾可光不禁又伤神起来。直到下午,都没人买字,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曾可光望着不远处买饼的店铺,嘴上一馋,却又不好过去。囊中羞涩,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众人,在那吃饼。曾可光想着桃园和舞娘相处的情景,想着她在圆坟里替自己缝补衣服的情景,他忍住饥饿,守在白纸写出的字旁。
过不多时,但听一阵喝声,便有大队的人马经过。当前一人,排道吆喝道:“都滚到一边去,曾老爷回钱塘探亲,不得挡道。”
曾可光一听,曾老爷,难道是他的胞兄?钱塘有名的大富,和在朝中做官的,也只有他一家。他忖了忖,闪避得慢,却被当头那人一扯,将所有的纸字抓碎。曾可光慌忙上前理论,抓住那人。那人一身戎装,朝护着软轿的几人一喝,持枪过来,抓住曾可光喝道:“敢挡曾老爷的轿,简直是找死,拉到一边,暴打一顿,可别打死了。打死了曾老爷的面子,可搁不下。”
几个军爷,听命应声扑上,将曾可光打得鼻青脸肿,不能动弹。众人见一路吆喝着去了,才有人过来,扶起曾可光道:“穷秀才,见了曾老爷的轿子,你还愣愣的挡在那里干嘛?难道你就不怕他们把你打死?”
曾可光慌忙道:“我听说曾老爷要回钱塘,想他一定是我的胞兄,就多呆了一会,没想到会被暴打一顿。”
那人见他说大话,看他穿得穷酸,也不再理他。曾可光摸着脸,只觉疼痛难忍,心想京都,不是他这样的人呆的地方。可要寻找舞娘,就得在这里住下。
曾可光望着过去的一队人马,簇拥着软轿,朝城外驰去。他怔怔的望着晃动的软轿,心想胞兄为何如此绝情,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曾可光爬到一旁,躺在那里,不停的呻吟。一旁卖烧饼的大爷,走了过来,朝曾可光喝道:“快滚开,不要挡着我做生意。你在这里,客人们怎么来买我的烧饼?”
曾可光无奈,只得慢慢的爬开。大爷白了他一眼,朝他吐了口唾沫,冷喝一声道:“乡下人,真是不懂规矩,来被打了一顿,活该。”
曾可光见城墙下无容身之处,便朝城内深处爬去。偌大的都城,让他看到了繁华,自己却颓废得像街头的一条狗。
曾可光放下了自己的面子,沿途乞讨。众人见他受了伤,被打得皮青脸肿,有的可怜他,便朝地上扔了一两个小钱。曾可光慢慢的拾起,爬到买烧饼的地方,买了些烧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卖烧饼的人见了,摇摇头,叹息道:“都城每年,都有不少上京赶考的人,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曾可光一听,心想我来都城,并不是为了赶考,你又懂得什么?曾可光乞讨了几天,在京城四处,都没遇到舞娘,心想她会到哪里去?自己在都城,无亲无故,又受了伤,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饿死此地。
曾可光想着曾府,想着自己的娘亲,离别时的情景。小玉虽然没有哭,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那种痛苦,无法形容。曾可光不愿回去,他要找到舞娘,就算受再多的痛苦,也要找到她,和她生生世世,厮守在一起。
曾可光望着直射的阳光,望着自己的身子,在京城数日,弄得不成人样。即使见着了舞娘,她会认自己吗?
曾可光叹息着,望着过往的行人,达官贵人们的软轿,高大的骏马上坐着的武士。他们都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京城的每一个大街小巷,都是显贵们出没的地方。在这里,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只能低着头,见了官爷,就得远远的躲着。
曾可光看不惯这样的嘴脸,可他无奈,还得沿街乞讨过活。想着桃园的情景,再多的苦,他都能挺过来。
曾可光想着梨园的情景,当时就该把舞娘留下,或许梨园的梨树,就不会枯萎。曾可光叹息一声,仰头望着高大的房屋,往事不堪回首。
在曾府里的每一个日夜,让他心力交瘁,可在都城的每一个日夜,都让他在呼啸的风声中度过。时刻都得留意,怕人赶他离开。
曾可光冷笑一声,双眼眯缝着,望着远处,沉声道:“醉痴心,无故不知情。望断天涯路,美人早归来。人生朝露,迟归雁,此情待无期。”
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埃,朝曾可光吹来,他顿觉一股泥味,传入鼻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传来一股恶臭。
曾可光在地上爬着,望着周遭的一切,心里满不是滋味。他后悔,当初为何不把舞娘留下,还让她受轮回之苦。
曾可光叹了一回,朝四周望了一眼,寂静无人,他便躲到墙角,在那熟睡一番。